第九十八章 渴望
第九十八章 渴望
童汐焰乘飞机回到纽约。 排队入境时,韩舒怡打电话过来。 “萧凯源问我要不要和他交往试试看。我答应了。”她语气平平,像是交代一件公事。 童汐焰的眉峰轻挑了一下。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通话陷入短暂的沉默。对方在等他回复。 他提着行李箱走出肯尼迪机场,心里飞快地拼凑出韩舒怡的逻辑:你瞧,同样是青梅竹马,人家比你懂得珍惜。 夜里凉风习习。他“嗯”了一声,点头,声音不轻不重:“挺好的。” 他真心为韩舒怡高兴。 她这两年在自己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早该另寻良缘。 出租车在路上疾驰,窗外的街景从他眼前掠过。听到韩舒怡悠久的叹息,他弯了下嘴角,笑意淡得近乎无痕,随即挂断电话。 他这一辈子恐怕都和爱情无缘。 童汐焰冷静地给自己判了死刑。 爱情对他而言,是宛如基因缺陷般的遗传病。 爷爷和堂姑奶luanlun生下了童允雯,童允雯生前又迷恋着童允武。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病得更深。 除了林炽,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去爱任何人。 哪怕知道她现在是白锦煊的女朋友,哪怕所有人都默认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依旧无法将她视作普通的meimei,无法割舍这份感情。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在纽约,他把生活拆分成两部分,终日忙忙碌碌。 白天不是上课就是训练滑雪,脑力和体力都被压榨到极限。有时筋rou酸痛反而成了一种麻醉剂,让内心暂时不那么空虚。 夜里他回到公寓,把母亲留下的资产拿出来做投资,主要押在硅谷那边的新兴科技公司。他的投资冷静、理性、精准,像极了父亲当年的姿态。 周围的教授同学都称赞他年轻有为,身上没有一丁点富二代的坏习惯。 唯独他自己知晓,他只不过在给自己破碎的人生找一个支点。 与此同时,他也没忘记调查国内的事。 花钱雇佣的私人侦探定期把报告发来。直到有一天,邮箱里一份PDF档案让他冷笑出声。 华洋集团控股的一家金融公司名义上干净,实际上早已空心。几年的资金流向追查下来,线头最终全落到金沙市。 幕后的cao盘人,正是林苗。 她一次次飞去金沙,明面上是旅游和商务考察,实则一直替童允武洗钱,是他最得力的白手套。 童汐焰关掉文件,指节捏得发白,眸光变得更冷。 这个家族的人果然没那么干净……林苗当初能嫁给童允武,八成是为了共同的利益,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 周六的切尔西街区。 夜色正浓,行人步伐匆忙,霓虹灯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GOCA by Garde那栋翻修过的大门外聚集着衣着考究的人群,英语的交谈声中夹杂着别的外语。 这是一家聚焦于海外新锐艺术家的画廊。 童汐焰站在人群中间,神情懒散,黑色潮T衬得他冷淡又气场极强。 他原本没有任何兴趣来凑这热闹,直到在艺术展宣传海报上看见两个熟悉的名字。 林炽。 紧随其后的还有方晓月。 他对方晓月还有印象。 这女生目前在罗德岛艺术学院读纯艺术。没想到她居然和林炽参加同一个艺术展。 他眯起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驱使他走进这家画廊的决不是对艺术的热爱,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仿佛猎犬闻到血腥味,带着挑衅的本能。 推门而入,展厅的氛围顿时包裹了他。柔和的射灯打在白色墙壁上,将每一幅作品衬托得像圣坛般肃穆。 空气中有新鲜油彩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他慢悠悠地踱步,眼神淡淡扫过那些抽象画和装置作品,直到在人群中捕捉到meimei高挑的身影。 那画面宛如电影的慢镜头,一瞬间切断外界的喧嚣,令人莫名心静。 她和白锦煊并肩而立,身着极简的雾霾蓝连衣裙,乌发垂顺,手腕上细细的银链在光线里晃动。 只见白锦煊低声同她说了句什么。她点头,眉眼含笑。 童汐焰停下脚步,神色阴沉,嘴角却挑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的视线落在meimei白嫩的左手上,喉结滚了下,心里痒痒的。 那一瞬间他几乎想直接走上前,残忍地戳破这副和谐的画面,告诉白锦煊: “喂,你女朋友当初就是用这只手帮我射出来。她饱满的小嘴还含过我的jiba。” 这股近乎疯狂的冲动最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视线移到别处。 他倒要试试看……可爱的meimei在这片光天化日的场合,会不会露出一点儿只属于他的兵荒马乱? 林炽正在和白锦煊交谈。童汐焰默默走到她身后,俯身,动作自然地替她调整肩头滑落的发丝。 “呵,真巧。”他哑声说。 女孩回过头。 朝思暮想的脸庞就这样落入他深邃的瞳孔中。 他懒洋洋地勾起嘴角。 一旁的白锦煊愣了下,随即笑起来,说好久不见呀。 童汐焰不想理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墙上的作品,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林炽。 “炽儿,怎么来纽约了都不跟我说一声?”他故意压低声音,叫得亲昵。 “我联系了成瑶,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童汐焰敛起笑容,眼底的讥诮与深意交织,像一只耐心的猎豹,虽没有扑杀,却随时可能亮出獠牙。 “有炽儿的画展我怎么可能不捧场?毕竟……” 白锦煊打断了他:“我理解。今后我也会全力支持。” “哦。” 谁问你的意见了?! 心情瞬间变得异常糟糕。童汐焰冷着脸说我出去抽根烟,然后再也没回来。 眼不见心不烦。 …… 上东区的高级公寓里。 夜色深沉,落地窗外映出这座钢铁森林永不熄灭的闪烁霓虹。 啤酒罐横七竖八地堆在茶几上。 童汐焰靠在沙发角落,额角抵着手背,酒精烧得胸腔guntang,却一点也无法冲散他的抑郁寡欢。 电话里齐鸣西惊得都快吼出声了:“……什么、你喜欢林炽?!我去,你在我眼中一直是神仙般的存在,现在人设全崩了!我待会儿还有个酒局……哥们送你一句话:人生短短三万天!” 童汐焰盯着天花板,感到头痛欲裂。 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苦涩而自嘲。 他从来不是什么神仙。不过是披着冷漠外壳,藏起荒唐灵魂罢了。 正想着要不要泡个澡,让酒意随着热水一并蒸发掉,门铃却在这时响起。 突兀的声响将静谧的夜晚割开一道口子。 童汐焰眉头微皱,直起身,挠了挠头发。 ……都这个时间点了,谁会来找他? 他踩着地毯走到玄关处,打开门,整个人顿时呆住。 门外站着的,是林炽。 宛如被夏日的晚风裹挟着而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长发松松垂落,猫儿般明亮的眼眸在灯光下盛着复杂的情绪。 有一瞬,童汐焰怀疑自己是在幻觉中。 酒精的余韵在血管里翻涌。喉结动了动:“……你来干什么?” “我想见你。” 童汐焰深深吸气,侧开身请她进来。 林炽一眼便瞅见茶几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啤酒罐,玻璃杯上还挂着没干的泡沫痕迹。 她不禁蹙眉,抬眸问他:“都是你一个人喝的?” 童汐焰倚在墙边,手插进口袋里,歪着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笑得痞气十足:“才几罐就吓到你了?” 林炽径直走到沙发前,把空罐子全部扔进垃圾桶。 空气里残留着的酒味被她身上的玫瑰香气冲淡。 “你牛啊,林炽,半夜突袭我家都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这么随意,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么? 室内的氛围有点凝重。 视线交错,林炽轻轻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直截了当问他:“我来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童汐焰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动摇,不甘示弱地嘲讽道:“你认错人了吧?看清楚,我是你哥,不是白锦煊。” “我清楚得很。” “哦?有何贵干?” 林炽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我妈要和爸离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她的话宛如一颗重磅炸弹在童汐焰耳边炸开。 他原本带着些许醉意,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爸还没跟我透露。” 林炽表现得很镇定,可眼眶浮出的雾气还是出卖了她:“她婚前和爸签了五年协议。现在协议到期,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了,是时候独立了。”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的声音透着伤感与惶恐。 “……哥,你当初的猜想是对的。这桩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很快又没有家了!” 童汐焰的心口像被重锤猛地击中,痛得要命。 “不会的,炽儿。” 下一秒,林炽踮起脚尖贴住他的唇。 他随即回过神来,辗转加深这个吻,带着压抑许久的情愫和渴望温暖的本能。 “我会永远陪着你。”他哑声呢喃,额头抵在meimei的眉心,呼吸交缠,“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们的家。” 林炽狠狠一怔,眼泪还在往下掉。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像只失去水的鱼儿,只能不断地点头,死死抓紧哥哥的衣襟,仿佛抓住此生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