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幽灵
从天而降的幽灵
枪声如霹雳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子弹飞过玄关,在别墅护墙板上凿出朵花来,火药味霎时蔓延开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砰!砰!砰… 几个神经被崩断的学生兵被这一声彻底惊破了胆,他们还没上过战场,以为长官一声令下,战斗已经开始,几乎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庭院里乱窜。一扇落地窗应声爆裂,另一发子弹打在石墙上,崩飞的碎片让一个中士捂着脸跪倒在地,更多的是打到了树冠和天空去。 那肇事新兵瘫坐在地上,把步枪扔在一旁,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似的。 而莫里斯惊奇地发现,这尊立在风暴中心的雕塑纹丝不动,还笑了一下。 那笑凛得很,让他想起草原上呲牙的狼,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克莱恩四岁摸枪,仅仅从这差到可以的弹着点,他就知道这是群新兵蛋子,如果是他带的兵打出这种成绩,早被踹进训练营回炉重造了。 可这评估在下一刻停止了。 莫里斯发现,那座金发雕塑突然间裂开条缝隙来。 一发不知道哪儿来的流弹擦过门框,又鬼使神差转了个向,而它的尽头好像是—— 内廊阴影处,女孩睁大了眼睛,像只被车灯照住的鹿。 克莱恩的身体比思维更快。 他猛地向右侧一旋,迎向了那颗子弹。他不能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也不能拿她赌。 “噗”。 “赫尔曼!” 阴影处一声呼喊传过来,俞琬死死攥住手心,疼痛让自己的眼泪也涌出来,她几乎想忍不住冲过去,却在下一刻听到另一声枪响。 莫里斯脚前的地砖应声爆裂,碎石划过皮靴,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颗子弹是克莱恩手上的枪发出来的。 她看见那少校瞬间呆若木鸡。 克莱恩的袖管已被浸成暗红色,血珠在黑白棋盘格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花来,而他居然又笑了一下。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话音未落,整座庭院忽然活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数盏探照灯同时亮起,把花园里每张脸照得无所遁形,接着是整齐划一的拉枪栓声。 莫里斯的大脑在强光之下一片空白。 “如果你们想玩射击游戏,至少该赌点彩头。” 大宅阁楼拱窗的阴影里,附楼的通风口中、还有园丁房的矮门内,陡然探出十多支狙击步枪和冲锋枪,瞄点钉在每个军官的胸口处。 紧接着,官邸两侧的地窖送货口处,另外几个突击队员鱼贯而出,眨眼间占据了大门附近所有掩体,彻底切断这群人的退路。 一切发生在短短数秒之内。 蹲在阁楼的约翰正调整着准心,一个月前那个雨夜,指挥官把他叫进办公室的场景浮现在眼前:“把附楼西侧的地道清理出来,”他的手指划过建筑图纸,“每天三班轮换,不许点灯。” 就在五分钟前那场“交涉”中,他们通过那条地道,悄无声息控制了官邸所有的制高点。 实际上,方才他看到那些枪火泼向指挥官的时候,这个东线老兵已经气得差点儿咬碎了烟嘴,十多个队员的呼吸声通过无线电耳机清晰可闻,所有人都等待着那个信号。 全体就位。 “接火!压制” 嗒嗒嗒…! 冲锋枪点射声响起,子弹从四面八方啃咬在士兵前方空地和车辆引擎盖上,一连串火星和尘土飞溅到他们制服上。 去年在哈尔科夫,约翰的突击小队用同样的交叉火力网收割了整整一个营的苏联近卫军,但今晚子弹倒刻意避开了人,只在空气中织出一道死亡警告来。 硝烟烟味压过了玫瑰芬芳。 莫里斯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瞄准点像烙铁般烫在眉心和胸口上。 “他妈的......” 他手上的枪柄开始打滑。完了,党卫军这群疯子,会让他连临终忏悔都来不及做完就见上帝吗?这难道是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 司令部…史图尔普纳格将军…他们的命令难道是…?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希姆莱的人这阵仗就像等着他们跳进来?他只是不想再回东线那个地狱…他有什么错,难道执行上级命令也有错吗? “克莱恩!你他妈的这个阴谋家,你竟敢…你竟敢对抗总司令部的命令,你这是叛国,叛国!” 当然这一连串他是只是在心里骂了一道。 约翰从瞄准镜里欣赏着那少校打颤的腿,十分钟前还趾高气扬,此刻倒像只被拔了毛的鸡。 “老大...要不要把那个嚷嚷最凶的舌头拔了?” “等指挥官指示。” 城防营的士兵们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幽灵吓得魂飞魄散,手指还压在扳机上,却连咽口水都不敢做了。像是一动弹,那些蛰伏在阴影里的蛇就会把子弹喂进他们的喉咙似的。 此刻又一道命令划破凝滞。“汉斯。” 一道绿得瘆人的光尖啸着窜上夜空去,又在高处轰然炸开。 约翰眯起眼。那些国防军的小土豆们不会知道,这是通讯非正常静默下,警卫旗队装甲师按原计划集结行动的暗号。 克莱恩站在台阶上,信号弹的强光把他的身躯投出一片巨大阴影,笼罩住小半个庭院的士兵。 “全体停火!” 这一声命令不大,却让全场按下暂停键。 约翰的狙击镜里,莫里斯正呆愣愣望着台阶上的身影——那眼神他可太熟悉了,和去年在列宁格勒,那些看到虎王坦克碾压过来的俄国新兵一模一样。 “少校,看看你的周围,你的退路已被切断” “十五分钟后,”金发男人看了眼怀表。“我的装甲师将准时开进福煦大道。” “让你的人立刻放下武器。否则,下一波射击,将不再是警告。” 鲜血还在从克莱恩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聚成一小滩暗红。 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棋子,真正的棋手还藏在柏林的黑夜里。他不想杀死这些同胞,那只会让真正的叛国者拍手称快,但更不可能束手就擒,在亲自确认元首安危之前。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某些人兵变成功,而自己被送上军事法庭。但至少他从没背叛过效忠的誓言,无论是对帝国,对元首,还是对那身军装。 此时此刻,冷汗早已浸透了莫里斯的制服。 谁不知道,眼前这位有着全巴黎最精锐的装甲部队,那份被莫里斯视为护身符的命令不知何时已飘落在地上。 强攻?他的目光扫过四周,不要十分钟他们就会去见上帝,后退?司令部怎么交代,他会被当成懦弱的逃兵革职查办,不,更糟的是,会不会因“纵放叛党”被扔进监狱去? 最初的呆滞过后,莫里斯混沌的大脑陡然闪过一丝清明—— “通讯兵!”他嘶吼着后退,“立刻联络司令部,武装党卫军克莱恩上校公然违抗最高军令,他的部队已发动叛乱,我们需要强火力支援,重复,需要坦克与重武器支援!” 而那年轻通讯兵却像被钉在原地似的,他一旦想到自己一挪步就会被打成筛子,脚上就像被灌了铅。 莫里斯的咆哮还在持续,而阁楼上那些步枪的十字线却已对准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狙击手只待指挥官一个手势,便会终结这烦人的噪音。 *查了下资料那个年代德国军队就开始广泛使用无线电耳机和信号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