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赌徒
台球桌前，七八人围成一圈，有人抱着肩笑，有人正往抽牌，剩下的围观男女靠在沙发边上，边看边起哄。 “喂，周若涤，你也抽一张呗，不玩多无聊啊？” 梁誉坐在球桌边上，嗓音清亮，脸颊泛着淡粉，说话带点微醺的劲儿，笑着朝她招手。 目光一下就聚了过来，像潜在猎物被点名时的本能反应，有几道视线明晃晃落到她身上，二世祖们还冲她吹口哨。 周若涤坐在角落，膝盖交叠着，眼尾往那边扫了一眼。 “我不会打台球，还是不玩了。” 她嘴角挂着一抹敷衍的笑，坐姿却很端正，怕影响了梁誉的兴致。 梁誉撇了瞥嘴，扁嘴道：“你真没劲。” 就在这时，原本靠在沙发一角的沈斯珩动了。 他一直没说话，手搭在膝上，看起来兴致缺缺。所以当他起身往球桌前的时候，众人明显愣了一下。 沈斯珩居然也抽牌？他也有兴趣玩游戏？ “沈老师也来了？这局开始有意思了。” 气氛忽然被带高了一档。 周若涤原本没什么反应，但就在他站在牌桌前的那一瞬，她却莫名屏住了呼吸。 她看着他低头抽牌的动作，修长的手指轻轻掀起最上面的纸牌。 不知为什么，她心口突地一窒。 像是被谁按了一下，按在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软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的。 像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场子里热度到了临界点，她怕再躲下去会太过引人注目。 反正她站起来了，裙摆随动作微微摆动，长发顺着肩膀滑落，绕过所有注视，走到沈斯珩身侧，低头抽了一张牌。 陆离笑着鼓掌起哄，“你们这对，站一块真够养眼的。” 梁誉听得直翻白眼，“别乱说！她是我哥的女朋友。”话说到一半，她顿了下，皱着眉四下看了看，“欸？我哥去哪儿了？游戏环节他人呢？” 周若涤没理会旁边的声音，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牌，是红桃A。 她眨了下眼，眉眼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有点遗憾。手还没放下，她余光瞥见沈斯珩转头。 他眼底含着笑，不偏不倚，与她撞了个正着。明明没什么表情，但那一瞬，像是夜色下点亮的细星，一点一点地落进她眼底。 他慢悠悠地把牌翻开，是黑桃K。 “沈老师抽到黑桃K了，谁抽到J了？！” 哄闹声里，有人率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中心的沈卿辰。 沈卿辰把一张红桃J摊在桌上，随即把手插入口袋里，动作比声调还淡漠，他确实懒得参与，但也从不拒绝任何形式的竞技。 “我。”他说。 全场安静几秒，紧接着炸了。 大家都知道沈卿辰从不碰这些游戏，这波必输。众人像是闻着血味的猎犬，兴奋地扑上来下注：“我押沈老师赢！你们要不要下注？” “沈二这波要进舱啦！” “下注下注！” 梁誉打了个响指，手腕轻巧地一挥，把扑克牌摊在桌上。 “一人抽三张，不要被对手看到牌哦，然后开始对决吧！” 沈卿辰捏着手里三张牌——3、6、9。 他把牌还给梁誉，站在球桌前，手指扣着球杆，垂着眼皮看对面。神情冷淡得近乎敷衍，像一头表面温驯，实际静默观猎的兽。 反观沈斯珩，手握5、7、8三张牌，然后递给梁誉。眉眼懒懒，笑得不轻不重。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球杆上，像是随手一按就能压住全场人的气焰。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要打哪三个球，但压注声仍一浪高过一浪。 “我押沈老师，三万。” “六万起，我不信沈老师能翻车。” “靠，他要真输了，今晚我全裸走回南苑。” “沈二不是连杆都不摸的吗？他要是赢了，我女朋友让给你们轮着玩。” 一边倒的叫嚷声仿佛带起了台球桌下的暗流。 除了周若涤没反应，她静静坐在角落沙发里，身子斜倚着，像一株无风自艳的蔷薇，眼神却一直停在沈斯珩身上。 沈斯珩站在球桌边，姿态随意，袖口挽到手腕，然后朝沈卿辰微颔首。 “你先？” 沈卿辰挑了挑眉，走上前，“沈老师，没必要放水。” 说完话的那瞬，沈斯珩也不再接话，微躬身子，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啪——”球炸开，裂帛般的清响，打断了所有人的谈笑。 一颗红黄相间的球干净利落地滚进右下袋口。 哗然声瞬间炸开。 “是9号！” “谁的球？沈卿辰的？还是沈斯珩的？” 梁誉斜倚在高椅上，拿指尖敲着牌堆，笑得意味不明：“卿辰哥，你心态要稳住哦。” 一边赌注已悄悄翻倍。 沈斯珩没有多说，只是低头重新摆好姿势，缓慢瞄准桌面上的5号球。 他弯腰时，侧脸沉静，眉目刻得极深，不似人间贵胄，更像一尊落在灯影下的神祇。 只是在击球前，他忽然抬头，向周若涤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有短暂碰撞。 那瞬间她几乎忘了呼吸，眼底的伪装被划破一道缝隙。 沈斯珩的目光又落回球台，白球出杆，碰撞声脆响，5号球直线滚动，在洞口前一顿，却没有进洞，歪在了洞边。 “啧，沈老师也失误？”有人轻吸一口气。 “太可惜了，差一点啊！” 可沈斯珩依旧神情未变，站起身来，指尖拨了拨衬衫袖口，语气淡淡：“卿辰，到你了。” 沈卿辰走到球桌边，忽然侧过头喊周若涤名字，唇角似有若无地牵了一下。 “你觉得我和沈斯珩，谁会赢？” 周若涤差点没白眼翻上天。 她懒得装，往沈斯珩那边指了指：“当然是沈老师。” “行吧。”沈卿辰低笑。 他收了神色，握杆的动作突然利落起来。球杆一沉，发力干净利落，白球像流星般蹿出，猛撞上3号球，伴着闷响精准进袋。 “哎哟！沈二深藏不露啊！” 场上立刻起了哄，起哄声和起立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周若涤却没动。她眼神盯着沈斯珩，指尖轻扣在掌心。 沈斯珩刚才那一下失手……是故意的。 沈卿辰又一记直线角度的精准控球，6号球也稳稳滚进右上袋口，几乎连瞄准时间都不带犹豫的。 “cao！准得离谱啊！” “卧槽！他这是……？” “结局反转啊！” 台球桌边的人群彻底沸了，梁誉更是蹦起来，激动得拍桌子：“卿辰哥赢啦！他是3、6、9三个球！” 她声音一高，“9号球是斯珩哥第一杆打进去的！斯珩哥零分！” 周围的人顿时轰笑一片。 沈卿辰却没理会，他只是收杆站直，修长身形在灯光下投出一道极冷的影子。他扫了眼角落站着的沈斯珩，又回头看周若涤，薄唇轻勾。 “你说错了，周若涤。” “我赢了。” 球桌旁陷入短暂的安静。 沈斯珩这次输得干净利落。他站直身，面上却没半点落败的挫色，只是垂眸微笑。 梁誉笑得最起劲，“斯珩哥，rules are rules啦～输的人要选搭档进舱玩游戏！” 沈斯珩只是抬了下眼，随手将球杆立在一旁，眸色漆黑，淡淡道：“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游戏，我是真不擅长。” 有人替他找台阶：“哎老师，您这身份就别凑热闹了，要不我替你去吧。” 也有人在后面起哄，“不行！规矩立着呢，不能徇私啊。”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起哄时，沈斯珩忽然转了头。 他的目光在瞬间落定，对面的少女正侧着脸，眼尾微挑，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眨了下眼看向他。 沈斯珩定定看着她，目光沉静却不动声色地逼人。那双深黑的瞳仁像被夜色慢慢浸透，悄无声息地聚起一层灼意。 “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