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茶香漸起

    廣式茶樓的小包間內，窗外是江城午後的喧囂。室內卻一派靜謐，衛臨已提前等候多時。

    他身著一件淺藍色襯衫，袖口卷得乾淨利落，露出一截緊實而流暢的手臂線條。下身配著深藍牛仔褲，簡單而不失挺拔，整個人坐在木椅上，安靜而沈穩，像一幅定格的剪影，散髮出一種內斂有序的氣場。

    門被推開，允詩閱帶著父母走了進來。

    衛臨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她身上，眼底微微一亮，旋即收斂情緒，起身迎上前。唇邊掛著得體的笑意，步伐沈穩，眼神清朗。

    他先朝允爸頷首致意，目光落向允媽時，笑容又多了幾分溫和。

    “叔叔，阿姨，你們好。”

    聲音乾淨，帶著青年特有的朝氣，又不失分寸的沈穩。

    他沒有多言，目光掃過桌邊的幾張椅子，動作自然地走向最靠近允爸的位置，拉開椅子，側身示意他入座。待允爸坐穩，他又替允媽拉開座位，動作細緻、節奏不慌不忙。那份周到，是日常養成的習慣，而不是臨時的討好。

    允詩閱站在一旁，看著衛臨一連串動作，心裡那根繃了一早上的弦，悄然松了下來。

    待長輩們落座，衛臨隨即拿起桌上的茶壺，為兩位長輩斟茶。茶水沿著壺嘴緩緩流出，落入白瓷茶盞中，發出細微而平穩的聲響。他動作利落卻不急躁，手腕微頓，將茶杯輕輕推到允爸和允媽面前，語氣柔和：

    “叔叔，阿姨，請用茶。”

    允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不動聲色地掃過他的襯衫袖口、神色和動作，從衣著到眉眼，從儀態到他那雙正在倒茶的修長手指，悄無聲息地觀察著。她唇角輕微上揚，眼底閃過一絲不動聲色的贊許，緩緩點頭，抬手接過茶。

    服務員送上菜單，衛臨第一時間接過，然後遞向允爸允媽，聲音平穩，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心：

    “叔叔阿姨，你們有沒有什麼忌口？偏清淡一點，還是可以稍微口味重些？”

    他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瞟向允詩閱。雖然目光沒停留太久，但那神色里藏著些許默契，像是下意識想聽她的意見，又更在意父母的舒適。

    茶香漸起，幾道點心陸續端上，衛臨終於開口，語氣誠懇中帶著微微的緊張：

    “叔叔，阿姨，很感謝你們今天肯出來跟我見面吃飯。”

    他稍稍坐直身子，眼神落回允爸身上，話語緩慢，卻無比真摯：

    “我知道前天的事讓大家都不太愉快。但我想讓您們知道，我真的很喜歡詩閱。她對我來說，不只是女朋友——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說到這裡，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停頓了一瞬，繼續道：

    “我希望你們能同意我們交往。我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她，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允爸沒有立即回應。他只是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蝦餃，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裡，動作看似尋常，咀嚼的節奏卻帶著一絲沈思。

    允詩閱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整個人緊繃著，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的臉色，連呼吸都放輕了。

    良久，允爸終於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目光緩緩落在衛臨身上。

    他沒有正面回應那句“請你們同意”，而是緩緩開口，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沈穩：

    “小伙子，一個男人，不該輕易放棄自己的事業。事業，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事業，才有擔當；有擔當，才能真正保護好身邊的人。”

    他停了一下，茶杯端起，茶香氤氳間，那道眉峰微微松了些，語氣也隨之緩了一寸：

    “聯賽的事，既然你自己說了要比，那就盡全力去比。”

    他頓了頓，目光微沈，話鋒一轉，卻像丟出一道不動聲色的試探：

    “贏了比賽之後，新年假期，你找個時間去花城，住兩天吧。”

    衛臨身體猛地一震，像是沒料到會聽見這樣一句話。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喜，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眶微微泛紅。

    原本他做好了心理準備，這頓飯也許將是一場真正的“審判”。沒想到話鋒竟然緩了下來——甚至，隱約透著一點接納的意味。

    他強壓著情緒，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堅定如初：

    “叔叔，我會的！我一定會盡全力，贏下比賽！”

    允爸看著他眼中那團熾熱的光，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放緩，卻仍保留著那份長輩的分寸與提醒：

    “到時候，我想好好和你談一談。希望比賽之後，你能拿出更理智、也更清晰的人生規劃。”

    “我明白，叔叔，我一定會的！”衛臨連連點頭，語速微快，話語間帶著不加掩飾的激動，像是在被艱難接納後，終於捧住了某種信任的火種。

    午餐在一種微妙的、帶著一絲緩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茶樓門口，衛臨和允詩閱一同站在街邊，目送允爸允媽乘坐的黑色轎車緩緩駛離。

    允詩閱臉上掛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眼中卻還殘留著剛剛脫離壓迫感後的微微發紅。她吸了口氣，抬手擦了擦眼角，輕聲開口，聲音微哽：

    “爸、媽、謝謝……你們小心開車，回去給我發個信息。”

    允爸允媽隔著車窗點了點頭。允媽放下車窗，目光落在衛臨身上，語氣和緩，卻帶著一絲長輩的分寸與提醒：

    “小衛，詩閱就交給你了。把她照顧好。我們做父母的，對你還要慢慢地考驗。”

    衛臨微微彎腰，靠近車窗，神情鄭重地應下：

    “阿姨，我會的。請你們放心。”

    他知道，這句話背後，其實已經是目前最溫和、也是最珍貴的接納。

    允媽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似是鼓勵，又似藏著警告意味，忽然湊近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調侃：

    “小衛啊，阿姨現在還沒準備好當外婆，你懂我意思吧？”

    衛臨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微微低頭，耳根發燙，卻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模樣又羞又正經。

    黑車緩緩駛離，消失在街道盡頭。允詩閱靜靜地看著那方向，直到尾燈遠去，才慢慢轉身，撲進衛臨懷裡。

    他下意識張開手臂，將她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