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中秋

    柳氏的到来，如同给长春宫注入了久违的生机。

    自母亲入了宫，宁樱就又告了病，因得皇上的吩咐，脉案子上记了痨病正好安排了太医前来给柳氏看病，这一凑巧也让阖宫上下觉得这个新晋的宁妃确实病的不轻。

    如今长春宫大门便也是很少开的，宁樱母女二人的相依相伴中，过得格外安宁。

    白日里，宁樱大多时候就歪在暖炕上，或是倚着窗边的软榻。

    柳氏则安静地陪在一旁，手里做着轻省的针线——或是给女儿缝个软和的靠垫，或是将她那些华贵却略显冰冷的宫装内衬换上更贴身的棉里子。她动作不快，却极细致，一针一线都带着母亲的温度。

    “娘亲，歇会儿吧，仔细眼睛。”宁樱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母亲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轻声劝道。

    “不累，”柳氏抬头，对女儿慈爱地笑笑，手下不停，“这点活计算什么？娘看着你靠得舒服，心里就高兴。”

    宁樱便不再劝，只吩咐清秋：“去换杯热茶来，要温的。”她时刻记挂着母亲的病根，茶水太烫太凉都不行。

    有时，宁樱精神好些，也会拉着母亲在长春宫的小庭院里走走。秋日的阳光正好，庭院里几株桂树开得正盛，细碎的鹅黄色小花缀满枝头，馥郁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比任何名贵的熏香都更让人舒心。

    宁樱会指着那些花草树木，轻声细语地告诉母亲它们的名字，偶尔回忆起庄子上那些更恣意生长的野花野草，柳氏便含笑听着，目光温柔。

    御膳房每日送来的膳食，宁樱都特意嘱咐多添几样温软好克化的，口味也尽量清淡些，迁就着母亲的脾胃。

    柳氏起初还惶恐于“逾矩”，总说“够了够了”，宁樱便佯装生气：“娘亲不吃，女儿也不吃！”柳氏无奈，只得依她，心中却是熨帖无比。

    偶尔柳氏也在小厨房亲手做些吃食，看着女儿小口小口喝着自己盯着熬了许久的百合莲子羹，或是细细品尝自己亲手剥好的石榴籽，柳氏脸上的笑容便没断过。

    快至中秋夏岐铭忙的脚不沾地，虽不常来，关怀却从未间断。

    每日总有御前的人悄悄送来东西——有时是几本新进的消遣话本，有时是一匣zigong外难寻的蜜饯果子，更多时候是太医院精心配制的各种丸药补品，指明是给宁妃娘娘“调养”，也总有柳嬷嬷的一份。

    宁樱每每收到，心中便是一暖，知道他在前朝忙碌之余，仍记挂着她们母女。

    转眼，中秋便至。宫里的喧嚣隔着重重宫墙，也隐约能感受到那份节日特有的忙碌与喜庆。长春宫内，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刻意的宁静。

    这日午后，大总管来福亲自带着人，抬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大食盒进了长春宫。

    “给宁妃娘娘请安，给柳嬷嬷问好。”

    “皇上惦记着娘娘身子，也念着嬷嬷初入宫闱。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单做的几样应节点心，还有娘娘素日爱吃的几样小食。皇上说了，今日宫宴人多嘈杂，娘娘就在长春宫好生将养，与嬷嬷清清静静地过个节，不必理会外面那些虚礼。这坛子桂花酿，是今年新得的头茬儿，温着喝最是暖身养人，皇上让娘娘和嬷嬷也尝尝鲜，应个景儿。”

    食盒打开，里面层层叠叠，放着小巧玲珑的月饼、宁樱爱吃的枣泥山药糕、桂花糖藕、还有几样精致爽口的小菜。

    旁边是一小坛泥封完好的桂花酿。

    “有劳大总管了，替本宫谢过皇上。”宁樱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

    “是，奴才一定把话带到。皇上还说，让娘娘和嬷嬷不必拘束，怎么舒心怎么来。”来福笑着应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识趣地告退了。

    待人走了，柳氏看着桌上那用心的赏赐，心中既感动于皇帝的细心，又难免有些惶恐：“樱儿，这……皇上如此厚待……”

    宁樱扶着母亲在桌边坐下，亲手揭开食盒盖子，那点心的甜香混合着桂花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情都愉悦起来。

    她拿起一块温热的枣泥山药糕塞进母亲手里，语气轻松又带着点小女儿的娇憨：“娘亲，皇上说了，让咱们怎么舒心怎么来。今日中秋，就咱们娘俩，不管那些规矩。

    娘亲看，这月饼看着就比往年的软和，定是御膳房得了吩咐。咱们呀，就安安心心地，在这儿过咱们自己的团圆节。”

    窗外，天色渐暗。远处琼华岛的方向，似乎有璀璨的灯火亮起，隐约的丝竹声和喧哗声被晚风裹挟着，若有似无地飘来。而长春宫内，烛火温暖，比那琼华岛的大宴更让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