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书屋 - 经典小说 - 她沒有想死,只是不想活(SP)在线阅读 - 第40章|出門

第40章|出門

    

第40章|出門



    七點整,鬧鐘響起。

    她睜開眼,不情不願的起來洗漱,洗完一臉水氣地走出房門,就看到他站在廚房邊,背對著她,正在煎什麼東西。

    她愣住了一下。

    是他親手做早餐?

    平常不是都有專人送來?

    她沒有出聲,只是站在門邊,看著他把雞胸rou翻面、土司放進烤箱,最後又熟練地倒了兩杯牛奶。

    簡單的早餐:烤土司、荷包蛋、一塊煎雞胸rou,還有牛奶。今天沒有她討厭的青菜。

    她心裡不知怎的,微微一動。

    奶奶過世後,就沒有人為她這樣準備過早餐——連「有人為她準備食物」這件事,都沒有出現在她的人生裡太久太久了。

    他看她出來,只淡淡抬了一下下巴:

    「坐,吃。」

    她乖乖坐下來,低頭開始吃,卻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

    男人今天穿得不像往常。他沒穿西裝,而是換上一件深灰色的素T和黑色休閒褲,整個人看起來少了點銳氣,多了點不著痕跡的沉穩。

    衣服布料不厚,剪裁貼身,將他緊實的身形線條顯露得剛剛好。肩膀寬,腰線收得俐落,手臂在袖口下微微繃起肌rou的弧度,那不是健身房裡那些每天訓練的那種大肌rou,而是天生比例好、又經過鍛鍊後的自然挺拔。

    雖然不像平常那樣讓人不敢靠近,但依然讓人不敢放肆。

    當她把最後一口雞胸rou吃完,正要起身收拾,他卻出聲:

    「今天我收,你去客廳等我,等一下出門。」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習慣,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

    他收拾的很快,幾分鐘後就從廚房走出來,換上外出鞋。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她才發現——這是她到這裡來之後,第一次出門。

    也第一次走進地下室。

    電梯門一打開,她幾乎被震住了。

    她看不懂車,但她知道「貴」。地下室整排的車子,漆面亮得像鏡子,那些車牌幾乎都沒見過,型號一個都不認識,但每一台看起來都不像她這種階層能靠近的東西。

    她跟在他後頭,眼睛左看右看,像個好奇的小孩。

    他走得穩、直、從容,像是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配置。

    直到他停在一台黑色轎車旁,按下解鎖。車燈閃了一下,他拉開車門坐上去。

    她站在車邊,猶豫了一下。

    坐後座……感覺好像他是司機。

    坐副駕……她又覺得自己不夠格。

    她就這麼站在車邊發愣,他看出她的猶豫,直接把車窗搖下來,語氣平穩,卻容不得抗拒:

    「副駕。上車。」

    她立刻拉開車門,坐進去。

    車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也跟著「咚」了一聲。

    這是她第一次,以「被接送」的方式,回到那個她原本只想逃離的地方。

    **

    車停下的時候,她遲疑了幾秒才下車。

    這棟老舊公寓藏在巷尾,牆面斑駁,鐵窗生鏽,樓梯間積著陳年的灰塵和潮氣。當她走進那熟悉的巷口,鼻腔裡馬上湧入一股難聞的味道——濕濕的、悶悶的,像是霉爛又發酵的日子。

    她的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

    這裡幾天前還是她棲身的唯一去處,如今再踏進來,卻彷彿闖入某種被遺棄的過去。牆上那些脫落的漆、門板上那道踹過的凹痕、發黑的瓷磚,每一處細節都像是她狼狽活著的證據,清晰到令人窒息。

    跟那棟高樓、乾淨明亮的廚房、準時送來的餐點相比,這裡就像是她從地底鑽出來的舊殼。

    她站在那裡,一時間說不上來是難堪還是荒唐。

    只是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

    ──這就是她原來活的地方啊。

    她曾經,竟然真的以為這種生活是理所當然。

    她沒敢回頭看沈柏川,只是低著頭開門,彷彿怕他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她髒。

    **

    沈柏川站在門口,沒有馬上走進去。

    這個地址,他之前命人調查她的時候就知道了。她的住址、打過的工、被開除的紀錄,甚至幾次未報警的街頭鬥毆,他都清清楚楚地掌握。她住哪裡、怎麼過活,全是一張張冰冷的報告紙上早已寫明的資訊。

    可當他真正站在這個空間裡,呼吸到這間屋子裡混著發霉與廉價泡麵的味道時,他的胸口卻莫名一沉。

    牆壁有裂縫,天花板角落滲著水漬。屋內東西不多,卻擺得擁擠凌亂,像是誰一直在這裡與生活苦苦角力——又一次次敗下陣來。

    他視線落在那張單薄得像快塌下去的床,那幾件皺巴巴掛在牆角的衣服,那一只像是從路邊撿來的破椅子——然後,他忽然理解了她身上那股「咬牙活著」的氣味是從哪裡來的。

    一種陌生的感覺湧上來。

    不是同情,不是可憐,也不是憐惜。

    那太軟,太輕,太無力了。

    他站在門口,眉頭微蹙,卻連他自己都無法辨認此刻胸口浮起的是什麼。

    ——好像是疼。但那字他沒說出口。

    他不習慣這樣的情緒,也從未準備好要面對這樣的情緒。

    所以他只是淡淡開口,語氣依舊平穩無波:

    「去收吧,要帶的,收一收。」

    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