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影子
(四十九)影子
谢清砚心底轰然,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唇边抽搐几下,合也不是开也不是:“啊,那个,我就是觉得……” “他讨人厌的事情太多了。”谢清砚鲜少有这样尴尬到手脚不知何处放的时候。 她努力为自己找补。 周渐扬态度模棱两可,他唔一声,顺着她的话说:“这么说的话,他是挺烦的。” 一时无话,服务员巧好端上气泡水,她两只手伸去握紧杯壁,掩饰般赶紧喝了一口。心却想,这才哪到哪呢?她才说了宿星卯不足5%的烦人事迹。 但这显然不是明智的话题,谢清砚迅速在脑中思索,将话拨回正轨:“待会要不要去玩游戏,上次没去成。” 她是说逃课那回,周渐扬欣然同意。 喝完饮料,两人没去网吧,转头去了楼上某家PS5店,谢清砚从架子上拿过两盘游戏碟:“生化危机6 or 鬼泣5。” 周渐扬顺手接过两盘:“都玩呗,反正有时间。” 趁着游戏载入的间隙,他丢了个手柄给谢清砚,问:“你喜欢玩恐怖游戏?” “对的,我玩单机游戏多一点,初一那会第一次玩《逃生》,给我吓惨了,我一边用手遮住半边电脑,把耳机取下来,音量调到最低,断断续续的,大概花了足足一个月。” 谢清砚洋洋得意接过手柄,指头拂过每个按键。 她家的游戏室也有ps5设备,之前,她也不是没拉宿星卯陪她玩过,但宿星卯并不擅长游戏,在琴键上跳跃都快速的手,对鼠标与键盘的反应却落了半拍。 技术差半截就算了,她打出漂亮的cao作,飒爽的连招,迅速的回击。 宿星卯反应相当平淡,连句夸赞都不给予。 死板的呆子,除了聪明成绩好会读书一无是处。 久而久之,谢清砚再没有喊他一块玩游戏的兴趣。 还不如她自己在网上找野队呢,至少还会夸她声音好听。 “后来上手熟了,也不怕了,越玩越上瘾。我steam上百分之八十都是恐怖游戏,我还能无伤溜鬼呢。” 显示屏画面进了一段直升机救人的cg,橙黄色的火光里,生化危机男主里昂出场。 谢清砚说得起劲:“最近我比较喜欢后室系列,有空一块联机玩啊。” “行,我之前买了恐鬼症一直落灰。”周渐扬耸肩:“我朋友一群怂货,听说是个抓鬼游戏,都没人乐意玩。” 他不屑道:“都乐意去带meimei。” 二人选好角色,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玩生化危机系列,改用手柄也上手轻松。 在此之前,谢清砚已独自通关过生化危机7,回头玩6也算得上小菜一碟,两位熟手打游戏,浅浅磨合过序章,剩下都畅通无阻,面对大型B.O.W的boss战,配合也自然流畅。 放下手柄后,谢清砚伸个懒腰:“打丧尸真的很解压,拿枪突突突就完事儿。” 窗外天色已晚,谢清砚在最后一段结束CG时,总算想起今天的正事,她问出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松了口气。 小小期许他回答没有,那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用幽默自信的口吻接下话——你看我怎么样? 今天的轻松氛围显而易见,周渐扬肯定是不讨厌她的。 谢清砚如意算盘打得很巧妙,一切都往她预想的发展。 周渐扬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啊,你说这个。” 男生握着手柄的手未松,十指的经络崩住,他仍望着屏幕,淡淡说道:“之前一直没想过,但也许有吧。” 有?是谁? 谢清砚脑袋发懵,就要追问出口。 头顶忽然一重,周渐扬探手,揉乱她的头发,他声音有些轻,回头对着她笑道:“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CG的火光印在男生的脸上,桀骜的一双眼,像火焰在燃烧。 谢清砚颔首,周渐扬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儿八经看她:“谢清砚。” 他的声音很郑重,谢清砚一阵紧张,坐姿一下就端正了。 “咋,咋了?” 男生目光烔烔,笑道:“和你玩游戏,很开心。” “老实说,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他低垂着脑袋,双手拎着手柄。 有很多个瞬间,周渐扬感受到悸动的情绪。心动无法具象化,但血液的流速,心脏的跳跃,藏在黑发里变红的耳根,大概是骗不了他的。 “玩游戏可以,但恋爱就算了吧。”周渐扬转过脸,将搁置在一旁的鸭舌帽重新带好。 他选择遮住发红的耳朵,再次匿在阴影处,轻声说。 “谢清砚,你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你在意的人,不是我。 回去路上,谢清砚心乱如麻。 但她分不清楚是被周渐扬最后一句话给搅乱的,还是本身就已像漩涡一般的乱。她想不太通,周渐扬是因为喜欢其他人,所以才拒绝她吗?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喜欢何人。 披星戴月回来,踩着影子到家时,已过了饭点。 她心有点忐忑,上两回和旁人接触,不慎都被宿星卯堵着了,这一次不会也这么倒霉吧? 她默默祈祷,大概被上帝听见,偏爱了她一秒。 谢清砚顺利回到家中,没有突逢拦路鬼,推门入内,也空无一人。临近国庆,谢锦玉女士远赴北京,有一单大项目要谈。 失去管束的谢清砚很自在,从周渐扬那处丧气不足一小时,又活蹦乱跳起来,她回到房间,登录steam,果不其然,周渐扬发来游戏邀请。 谢清砚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将下午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与他又爽玩至深夜。 等她洗漱完躺在床上,已凌晨一点。 谢清砚揉了揉发困的眼睛,想到什么,往窗外瞟去,对面别墅乌漆抹黑。宿星卯是睡了吧?这个念头仅出现了一瞬,便被她抛之脑后——他睡没睡,关她啥事儿。 谢清砚躺回床上,裹紧被子进入梦乡。 她做了个噩梦,在梦里不慎跌落了进了水中,浑身湿漉漉的,被浪打起,时重时轻,直到某一重浪再从头顶浇下。 她骇然转醒,对上一双幽冷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她。 临近中秋,月色如霜,窗帘呼呼吹个不停,他苍白的影子不知是人是鬼,比恐怖游戏更要怵目。 阴恻恻地,立在她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