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非人
4.非人
這個世界,存在魔法。 不如說,作為神明的子嗣,繼承神明的手段,也就是神蹟,理所當然。 可力量並不均勻的分佈在每個人手中,事實上,只有不到萬分之一的人,才擁有可以「使用」的魔力。 而神,更是有所偏愛的。 受到神所偏愛的人,不僅僅是富含雜質的魔力會被濤洗至近於純粹,身體的連結迴路也會產生相應的變化。 同時,身體的外在表現,甚至…… 「食性」,也會有相應的改變。 儘管強大……正是因為強大,被神偏愛的人,在一些人群中有了負面的稱呼:「非人」。 油燈依然勤勤懇懇的維護著自己的工作,打亮了這個並不寧靜的房間。 在一個倒地的衛兵身旁,一名高挑的男性不正經的壓在蹲著的少女背上。 神官,還是大神官……不是騙人的。 光是從身上冒出過的,純粹到一生僅見的白光,就知道對方的能力強的不像人。 可穆亞此時還是有種像水桶直潑般,對於神官,這個讓人崇敬的職業有些許心涼。 身為瀆神者的少女看向手上的鐐銬,此刻卻恍惚覺得,背後的傢伙正是最瀆神的存在。 拉斐爾並不在意少女的腹誹,只是勾起一個笑容。 他環在穆亞頸側的右手隨性伸出,按在少女疼痛發腫的手腕上。 有奇怪的感覺迅速穿過全身,跟上一次的溫暖程度完全不同,像是全身都泡在熱水一樣。 只是一瞬間,少女便感覺雙手手腕的知覺恢復了完全的正常,甚至靈敏了一些,非常舒坦。 感受到穆亞的意外,拉斐爾心情很好的笑了,又俯身將身體壓在穆亞的頭上。 「那傢伙只會最差的治癒術,更多還是用幻術來蒙蔽,跟我可完全不是同個等級,不是嗎?」 真的,很強。 少女垂眉,對於對方的身份再也沒有懷疑的想法。 那傢伙…… 穆亞扭了扭不再發酸的肩膀,視線挪到一旁的牆壁下。 那裡有個難以融入陰影中,自此脫離人體,便像冰塊般逐漸消融的黑色物體。 剛才衛兵手臂消失的場面還歷歷在目,穆亞難以輕鬆帶過。 「那傢伙,是這個嗎?……或是,誰?」 「不是。沒必要知道。」 拉斐爾極快的帶過話題,堵住了穆亞探尋的意向。 穆亞有些消沉,可雖然沒辦法得到關於黑色怪物的資訊,但既然身體已經被大發慈悲的治癒,穆亞心裡輕鬆了一些,便道了謝。 但謝字脫離嘴巴的下一瞬間,頭上的男性又一次毫不遲疑的笑了起來。 穆亞鼓鼓臉頰,最終還是受不了拉斐爾的重量,和他過於冰冷的溫度。 少女掙扎著推開拉斐爾起身,抬頭向後看去。 那是一個高挑的,美的雌雄莫辯的人。 拉斐爾穿著純黑色的教士服,沒有帶披風,卻如同消失的年輕男子一般,在袖口與衣領處鑲了金色的絲線。 血色刀鞘,似乎帶著煞氣的兩把大刀別在勁瘦的腰後。 像雪原一樣的白色長髮以髮髻高高束在腦後,不羈的散亂在肩膀與背上,一對巨大又潔白的絨羽翅膀從純黑色的短披風後生出,現在正克制的收攏貼合在背後。 潔白又白淨的臉上,一對像紫羅蘭一樣的桃紅眼眸,那雙眼睛細長而眼尾上挑,左眼角有一顆淚痣。 若是如同神官們一樣,露出溫和的笑容,必定極度攝人心弦。 可惜,對方臉上毫不節制的玩味笑容讓這張臉富含攻擊性,身份也不是人類……穆亞看見就後頸發毛,無法靜下心欣賞。 拉斐爾眉眼含笑的任由穆亞打量,還微微展開那雙白翼,轉了一圈。 穆亞在視線自動飄向翅膀根處前,直接閉上了眼。 非禮勿視。 而關於要不要直接詢問晉見神明的事情,這個念頭在腦袋裏打轉了一下便被暫時擱置了。 穆亞對拉斐爾的信仰和性格都沒有把握,不敢賭這種要求會不會直接觸怒對方。 「我好看嗎?」 拉斐爾就站在跟前,調笑的一句話,拉回了穆亞的思考。 「好看…吧。」 穆亞猶豫的這麼回答完,拉斐爾笑彎了腰,再度收攏翅膀後,直接貼身,想把穆亞抱進懷裡。 穆亞一邊抬手抵在對方的腰側,一邊毫不留情面的板起臉,學著自己的嬸嬸,側面數落起了對方的禮義廉恥。 但拉斐爾無視了少女的話語,只管將重量全壓在穆亞的手上,用重量與穆亞的手臂抗衡著,明顯一點都沒聽進去。 穆亞說不出來,撐著一股氣,臉上再度染上美麗的緋紅色。 兩人較著勁,直到穆亞手上才剛恢復的體力全部用盡,拉斐爾才開懷的勾唇,順著穆亞消退的力道將嬌小又柔軟的少女抱了滿懷。 高挑的白髮男子感受少女在自己頸窩的吐息,分外愉悅的笑了,語氣帶著惡作劇成功的得意,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我把這麼美味的食物給搶了,那傢伙肯定很氣。」 穆亞意識著身上過低的體溫,呼吸微微停頓。 比起那人,還有更讓人在意的詞語用法。 「食物,是指什麼?」 嬌小的少女被放到頸後的手給冰了一下,稍微有些畏怯的,不知不覺的問出口。 少女雙手正抵著拉斐爾的腰腹,此時拇指輕輕互碰,穆亞努力嘗試讓悚然一跳的心臟平靜下來。 已知對方是非人,非人的食性會改變…… 會把人稱作食物,搞不好是指精神食糧也說不定…… 男子緊接而來的下一句話,卻讓穆亞有些想放棄樂觀思考。 「當然是妳們瀆神者呀。」 拉斐爾毫無體貼的,用最普通的口吻將這個教堂內的「祕辛」給當「玩笑」說了出口。 「我們大神官的工作,當然可以奉天意,把妳們這些渣殘們,一~個不剩的處理掉。」 這麼說著的同時,拉斐爾還略開心的張開嘴巴,朝穆亞展示裡面健康白皙的尖牙。 食物……,「非人」者,「食性」改變後, 人類,對非人而言,不過也只是菜單上的一種。 但穆亞一直認為,人國的教堂,應該是最反對這種事情的存在。 必須反對的……不然…… 穆亞呆愣的望向那雙紫色的眼眸。 油燈突然黯淡了一下,在拉斐爾冰冷的懷抱中,穆亞盯著盛滿笑意的那雙眼睛,身體情不自禁的有些發顫。 「不是玩笑,雖然直接拿你們作為食物是很少見,但不是沒有歐。」 拉斐爾垂頭,輕輕的讓鼻尖碰上穆亞的。有像冰一般的氣息滑過臉上肌膚,讓穆亞後頸的微毛豎起。 穆亞此時很希望單手的衛兵確實是昏迷著的,要是醒來聽見了這些話,就絕對沒救了。 穆亞抬眼,在極近的距離下,對上拉斐爾的眼睛。 那是一雙既非藍,也非紅,介於其中,瑰麗流轉著紫色的雙眼。 妖異的紫色似乎盛著汪洋般的欲念,要將獵物捕獲,沉溺其中。 那是食慾。 此時兩人唇瓣似乎都要碰在一起,穆亞對拉斐爾卻毫無旖旎之思,只有欲哭無淚的畏懼。 穆亞感覺拉斐爾的手捏著自己的頸椎,正在緩緩向腰滑動,不像安撫,反而再度給了穆亞那種作為老鼠,被貓戲弄的感覺。 少女本來想掙扎的手腳像不屬於自己一樣,不再聽自我的掌控,一動也不動的,乖順的停在拉斐爾身邊。 「妳們這些社會不適格者,作為維繫國家的不穩定因素,被處理掉也是應該的。」 拉斐爾接住要下滑的少女,理所當然的說著不符合道德,放在外頭定能引起軒然大波的話語。 穆亞無論吸氣吐氣,感覺都被冰給浸透了,就連思維都開始遠去。 「不過,妳也不用害怕。」 輕盈又厚重的扇動聲環繞穆亞,在穆亞的眼角餘光裡,瞥見將自己環繞的純白羽翼。 拉斐爾展開那雙巨大的翅膀,將穆亞抱在懷中,嚴嚴實實的將嬌小的少女用羽毛包裹起來。 穆亞感覺耳垂被拉斐爾叼住,似乎從遙遠的地方,有些遲鈍的麻癢在侵蝕身體。 少女最後聽到的是調笑的一句話。 「畢竟,我挺喜歡妳的。」 羽毛一根根的變的透明,卻沒有把其中的兩人給顯露分毫,只留下睡的香甜的捲髮衛兵倒在一片狼藉的地下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