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初觸
星期六的早晨，林庭睜開眼時，天花板的白色像是被昨夜的思緒染得有點灰。 窗外的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斜斜照進來，落在床尾的被褥上，像一塊溫熱卻不屬於她的光。 她側身縮進被子裡，手機就在枕邊，黑色的螢幕安靜無聲。 指尖碰到它的那一刻，她的心微微一緊。 裡面有一段她不敢對任何人提起的秘密對話。 昨天晚上，林庭將A的IG號仔仔細細又瀏覽一遍，發現其中有個追蹤號，頭貼是一張普通意象照，一間昏黃燈光的房間，線香煙霧繚繞，鏡頭前有一雙修長的手，正替一位客人覆上毛巾。 「有時候，真正讓人放鬆的，不是技術，而是被看見。」 自介乾淨簡單，沒有多餘贅述文句。 除了幾張室內空間的照片，多是一些博主拍攝的日常：雨後的巷口、書桌上的茶杯、落地窗邊的盆栽。 偶爾會有一些按摩技巧的短影片，沒有背景音樂，只有輕緩的動作。 其中一張貼文裡，她看到了一張模糊的側臉照，輪廓清晰，眉眼淡定，似乎沒有刻意看向鏡頭。 不知為何，林庭直覺認為這應該就是A的另一個IG小號。 她盯了這張照片很久。 照片裡的那份靜謐讓她想起了多年前自己還喜歡坐在窗邊看書的日子。 這些年，她的感情生活就像一張被反覆刪掉的草稿，相親幾次，都在第一次見面後草草結束。 朋友介紹的對象，發了幾條訊息就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不再嘗試，甚至學會了用忙碌來掩蓋空虛。 但空虛是不會被真正抹去的。 下班回家，推開公寓的門，昏暗的客廳、冰冷的空氣、沒有任何人聲， 都在提醒她，那份孤獨依舊完整地存在。 她會在週末點一杯外賣咖啡，坐在陽台上看書，偶爾抬頭，看見附近樓的窗戶裡，有情侶一起做飯的身影，或是年輕夫妻抱著孩子笑鬧。 那時候，她心裡會有一絲輕微的刺痛，不是嫉妒，而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失落。 「你好」 就在林庭愣神之際，訊息對話框裡傳來剛剛問候的回覆，文字簡潔。 林庭沒想到這麼晚了對方還回覆她，一直盯著手機屏幕，期待對方再傳來什麼訊息，但對話框裡就這麼安靜無聲。 其實林庭不擅表達，至少工作之外的交流對她來說都很陌生，她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試著再次傳送訊息，「你好，我想預約按摩」。 對方回覆得很快，像是在等著訊息似的。 「可以，以前有體驗過情慾按摩嗎？」 「...沒有」 連男人的身體都沒摸過...。 「那了解按摩流程及方案嗎？」 之後對話框裡出現一些連結，是對於工作室的介紹，以及費用方案。 「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 林庭想了想，傳送一段話。 「對男性接觸有恐懼，希望能嘗試治療性接觸引導」 「了解，第一次如果擔心，可以選擇運動按摩，也可以攜伴」 「好」，看著對方中規中舉的對話，大大消弭了林庭的不安。 「想約什麼時段？」 「明天下午三點可以嗎？」 「三點有位客人，六點方便嗎？」 「好」 「明天見，晚安」 林庭沒想到這樣就預約成功，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對話框裡的文字簡單明瞭，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符號，卻讓她心裡忽然有點亂。 她甚至在睡前，反覆打開聊天頁面看了好幾遍。 ---------------------------------------------------- 林庭提前到了。 她在小巷口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那棟米色外牆的小樓。 門口掛著一串竹製風鈴，被風輕輕吹響，聲音清脆而輕。 直到現在，她內心還是猶豫著，天知道她這兩天的心裡有多麼煎熬。 好幾次，她都想要取消預約。 一方面，她覺得荒謬，一個恐男的女人去找情慾按摩？那不是自找不安嗎？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心底有一扇門被悄悄敲了三下，發出一種很輕、卻真切的響聲。 看著手機裡，葉欣給自己的鼓勵訊息，「我知道妳會害怕，但我還是想跟妳說，妳真的應該嘗試那種專業的情慾按摩。不是妳想的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是很溫柔、很專業的，會一步一步引導妳的」。 這兩天林庭每每盯著那幾行字，心裡就像有兩股力量在拉扯。 一邊說：「那是危險的，不要去。」 另一邊卻在低聲問自己：「如果這是唯一的機會呢？」 她憶起昨晚，夢裡自己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的感覺。 那種空，讓她在醒來時忍不住想哭。 林庭拍拍自己的臉頰，給自己打氣，抬腳走了進去，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撲面而來。 香氣不濃，卻有一種能安撫人情緒的溫度，像是將外界的喧鬧隔絕在門外。 “林小姐？” 聲音低沉而淳厚，比在IG上聽到的更勾人。 這讓她突然聯想到那部電影，周迅飾演太平公主，初見薛紹時，說「他的聲音，像溫泉水一樣溫暖」。 林庭突然有點理解，如同溫泉水一樣溫暖的聲音是什麼模樣。 她抬頭，一個男人正站在櫃檯後，黑色襯衫的扣子解開一粒，鎖骨與頸線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格外分明。那雙眼睛不急不緩地看著她，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拆解一個封存已久的謎題。 “林小姐？”，男子再次詢問。 “……嗯”，她的聲音有些乾。 他沒有多餘的笑，只微微點頭：“請跟我來”。 走廊很窄，牆上掛著幾幅抽象畫，色彩沉著。她的腳步聲和他的交錯回響在地毯上，顯得格外清晰。 進入房間的瞬間，空氣裡的檀香味更濃，還混著一絲木質調的香氣。 房內光線柔和，中央是一張寬大的按摩床，兩側擺放著精油與毛巾。 「第一次來吧？」他側身，語氣溫和。 林庭點頭，下意識捏緊了包包的背帶。 “不用擔心，任何時候覺得不舒服，可以直接說停”。 他的聲音像是一塊溫熱的布，輕輕蓋在她的耳朵上。 她沉默地換好浴袍，動作僵硬地躺上按摩床。 燈光被調暗。 第一個觸碰，落在她的肩胛骨——指尖溫熱、掌心穩定，沒有急躁的壓力。 林庭全身像是瞬間被電流擊中，反射性地想躲開，卻被那溫度困住。她聽見自己的呼吸比平時更重，全身僵硬，心跳在耳邊轟轟作響。 “放鬆一點”，他低聲說，指尖沿著她的肩線緩緩推開肌rou的緊繃，力道像是在解一道鎖。 “沒事，不要緊張” 她感覺到對方在努力安撫自己，無論是用言語還是撫觸。 他的動作並不急於深入，而是有節奏地、循序漸進地描摹她的輪廓——從肩，到鎖骨，再沿著背脊滑下。 每一次接觸，都在她體內留下餘波。 “這樣的力道，可以嗎？” 她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比她想像中要低，也要軟。 男人沒有再多說話，只專注地工作。 林庭的頭埋在枕上，身體極度抗拒，但心裡並沒有恐懼。那觸感沒有逾矩，卻精準地找到她最僵硬的地方，像在告訴她，妳可以暫時放下。 林庭甚至發現她可以從男人的撫觸中，感受到一種小心翼翼的態度。 像是試探，又像不願招惹她厭惡，卻又恰到好處地化去她身體的僵硬。 “這裡很硬，應該是長時間伏案吧？”，他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不高，卻能聽出專注。 “嗯，工作關係…”，她回答得很慢，像是怕說多了會暴露什麼。 “今天結束後，多喝水，晚上早點睡”，那是一種很自然的關心，沒有過分的情感色彩。 他的語氣淡淡的，卻有一種讓人想信任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檀香的味道似乎更濃了一點，空氣變得安靜而柔軟。 她的意識在這份安定中有些飄遠，彷彿外面的世界與她暫時斷了連結。 空氣裡只剩下精油的香氣、他的呼吸聲，以及她心底逐漸升起的某種……危險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