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吻

    夕阳，像熔化的金液，泼洒进空寂的教室。光线斜斜地切割着整齐的桌椅，将尘埃染成闪烁的金粉，在凝固般的空气里缓缓沉浮。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嚓嚓”声，以及一个挺拔如白杨的身影。

    霍止戈。

    他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黑板，从左上角到右下角，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军人家庭刻入骨血的精准与利落。洗得微微发白的蓝色校服衬衫，勾勒出少年初具轮廓的宽肩窄腰，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紧实、覆着一层薄汗的麦色皮肤。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显得格外冷峻的唇线。他是这座教室里唯一的活物，也是唯一稳定的坐标。

    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叶翡像只慵懒的猫，终于从沉沉的酣睡中挣扎着苏醒。脸颊上压出了清晰的校服袖口印痕，几缕微卷的栗色长发调皮地黏在汗湿的鬓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空荡荡的教室，斜长的光影……以及讲台前那个过分专注、过分“正经”的背影。

    （内心OS：唔…睡过头了…人都溜光了？啧，又是值日…等等，今天值日的……是霍止戈？！）

    一股隐秘的电流瞬间窜过脊椎。叶翡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黏在那道挺拔的背影上。从宽阔的肩膀，到劲瘦的腰线，再到那双包裹在校服裤里、修长有力的腿……（内心OS：天…这背影……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连擦个黑板都像在阅兵！啧，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手感……啊！我在想什么！叶翡你这个色胚！打住打住！）

    她心虚地甩甩头，试图驱散脑子里不合时宜的黄色废料。脸颊微微发烫，不知是睡的还是臊的。她撑着桌子，试图站起来，一股强烈的、针扎般的麻痹感猛地从左腿炸开！

    “嘶——！”   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更糟的是，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地漫过头顶。眼前骤然一黑，视野里只剩下霍止戈模糊晃动的背影，身体像个笨重的沙袋，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小心！”

    清冽、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警觉，霍止戈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刃。他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在叶翡身体前倾的刹那，他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擦黑板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身，一个教科书般标准的箭步前冲，动作迅捷如猎豹，长臂伸出，精准地抓向叶翡纤细的手腕——目标是稳住她，避免一场狼狈的摔倒。

    然而，混乱是物理法则最好的盟友。

    叶翡在彻底失重的恐慌中，双手本能地在空中乱抓，试图抓住任何可以依靠的实物。霍止戈见她重心失控得厉害，电光火石间判断直接抓手臂可能会被带倒，他下意识地试图侧身调整角度，同时手臂微不可查地向后一带，试图卸掉一部分冲力。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不是预想中的手腕被抓住，也不是狼狈的扑地。

    是唇瓣上的温热！！！

    一个在万分之一秒的阴差阳错间，精准得如同命运恶意安排的撞击之吻。

    叶翡只觉得额头先是狠狠撞上一个坚硬的下颌骨，痛得她眼冒金星，紧接着，嘴唇便重重地、毫无缓冲地压在了另一片温软微凉的唇瓣上！属于霍止戈的、干净清冽的气息如同爆炸般瞬间灌满她的鼻腔和口腔！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感官被放大到极致：

    触感：   嘴唇相贴的地方，传来对方温热的体温，以及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摩擦的柔软。霍止戈的下颌骨硌得她额头生疼，但这疼痛却奇异地加剧了唇上那触电般的感知。她能感觉到他瞬间屏住的呼吸，胸膛那微不可查的僵硬起伏。

    气味：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少年身上特有的、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气息，强势地侵入她的领地。

    声音：世界一片死寂，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鼓的轰鸣声，咚咚咚！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意识：叶翡此刻大脑彻底空白。初吻？霍止戈？摔倒？意外？混乱的信息碎片如同被砸碎的玻璃，尖锐地四散飞溅，割裂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一股灭顶的羞耻感如同岩浆般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她浑身guntang！但在这羞耻的烈焰之下，竟诡异地、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一丝隐秘到极致的、带着罪恶感的狂喜——是他！是霍止戈！她的初吻对象，竟然是他？！

    （内心OS：啊啊啊——！亲到了！真的亲到了！！可是…可是好痛！好丢人！！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天啊，让我原地消失吧！）

    霍止戈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她。他只觉得下颌被猛地撞击，钝痛传来，紧接着，一片不可思议的、带着淡淡甜香的柔软便重重地覆上了他的唇！那触感陌生而强烈，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和……慌乱。他引以为傲的反应速度和冷静思维在这一刻彻底死机。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忘了。那双总是沉静锐利的黑眸，此刻也罕见地瞪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叶翡近在咫尺的、写满惊恐和羞耻的、放大的脸。

    这诡异的、冲击力十足的“吻”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啊——！”

    叶翡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羞耻中找回了一丝力气，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几乎破音的惊叫。她像被guntang的烙铁灼伤，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弹开！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狼狈地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脊背“咚”地一声撞在冰冷的课桌上，才勉强止住退势。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死死地贴着桌沿，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揪住胸口的校服布料，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整张脸，连同脖子、耳朵，都红得滴血，烫得能灼伤人。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根本不敢、也没有勇气去看霍止戈此刻的表情。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完了！社死了！彻底完了！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他会怎么看我？！

    （内心OS：救命！他肯定觉得我是个花痴！是个故意投怀送抱的笨蛋！叶翡！你的人生到此为止了！快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打破这要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