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衛統領
第二章|暗衛統領
晨光透過流雲錦帳灑落,金絲織的帷幔被風輕輕拂動,珠穗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臥床多日,樂安終於感覺身體輕盈不少,她一睜眼,先是被迎面而來的香氣迷了心神,然後才驚覺:這不是她那間租屋處的小床,而是一張雕花繡榻。 她望著頭頂的錦帳,心跳砰砰作響。這幾天斷斷續續的記憶湧上心頭:自己穿越了,還成了女尊王朝容朝的公主,據說天生驕縱,脾氣比天還大,後宮養了數名男侍,還常常擅自夜訪,風評爛得可以。 清晨陽光斜照,窗紗輕擺。霜花一絲不苟地替她更衣梳髮,將一頭烏髮挽成未及笄的少女髻,並插上一支銀製海棠簪。 樂安偏頭,眼角餘光掃過案上的銅鏡,下一秒,她整個人僵住。 那鏡中人……竟還是她。但卻不一樣了。 是她穿越前的模樣沒錯,五官、眉眼、氣質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那膚質細膩到不像話,雙眼澄澈,連下頷線都緊緻銳利,年輕得驚人。 霜花彎身替她繫腰帶,輕聲笑道:「公主向來麗色無雙,如今倒多了幾分清靈氣韻,連奴婢都險些認不出來了。」 樂安摸了摸自己光滑無瑕的臉,有些難以置信。 她正沉醉於「回春奇蹟」,霜花柔聲開口:「公主,奴婢陪您去外頭曬曬太陽,透透氣。」 樂安伸個懶腰,眨眼望向窗外。陽光正好,花香四溢,確實是個出門的好時機。 「好啊,總比繼續對著天花板懷疑人生來得實際。」她撇嘴低語,才不管什麼開不開苞的,老娘只想活命。 可當她一踏出門檻,腳步頓住。 門外,靜靜跪著一個男子。 他雙膝穩穩跪地,身形筆直挺拔。陽光斜斜落下,映照出他寬闊的肩膀與結實的背肌。衣衫半褪,交錯著深淺不一的鞭痕與軍棍痕跡。濕透的黑髮貼在頸側,順著鎖骨滑下水痕。那張臉……俊朗得近乎冷峻,眉骨高聳,眼神沉沉,像極了山林中潛伏的猛虎,靜候時機撲殺獵物。 樂安的心口莫名一顫,那陡然湧上的肢體記憶更是讓她呼吸一滯。原主與這個男人……不僅有過近距離接觸,還似乎刻意逗弄過他? 「他……怎麼在這跪著?」她壓低聲音問。 霜花微微俯身,語氣低得幾乎聽不見:「啟稟公主,此人乃您府中的暗衛統領,墨玄。」 「暗衛?」樂安眉心微蹙。 霜花解釋道:「暗衛營乃陛下御前最精銳之部,專司密探、刺殺與護衛之事。公主府中亦有暗衛營駐守,而墨玄,不僅是暗衛營統領,還兼任府內侍衛統領,武功全京第一。府中所有侍衛皆聽命於他。」 霜花垂眸續道:「墨統領素來隨侍您左右,從不離身,只是日前奉陛下之命前往邊境。前夜方返,得知您昏迷數日甚至因傷失憶,便自請杖責,跪至今,候您處置。」 那聲「候您處置」,像一顆石子,落進她心湖,漾起說不清的漣漪。 她忍不住再望去,墨玄微抬起頭,視線與她正正對上。 那是一雙漆黑到幾乎能吞噬人的眼,沉靜中藏著壓抑不住的狂烈。他的呼吸極穩,但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像在提醒她:這是頭隨時可能撕裂鎖鏈的野獸。 樂安抿了抿唇,奴性高到這種程度?她再看他時,對上那雙並未抬起卻透著壓抑力量的眼睛,竟生出一絲古怪的心悸。 霜花在旁低聲提醒:「公主,若您不讓他起來,他會一直跪下去。」 樂安莫名心頭一緊,卻又有種被牢牢鎖住的錯覺。「……起來吧。」她開口,聲音比想像中更輕。 墨玄低聲應命,站起時的動作緩慢而克制。即便傷痕累累,他依然如山般穩固,身上的壓迫感逼得她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誰知墨玄眼底的暗色更深了,像誤會了什麼,似乎以為公主在厭棄他。 霜花咳了聲,將氣氛打斷:「公主,總管在正廳候您。」 正行間,一位墨髮整齊、衣著考究的女子快步迎來,恭敬地行禮:「參見公主,見公主康復,實在萬幸。」 總管是府中唯一能直接管轄內外事務的女官,名喚蘇嬋,四十多歲,沉穩幹練。 她在正廳恭迎,將這些日子府中事一一稟報:各府官員的進貢、御花園新送的異域花木、各房男侍的名冊與出身。 在總管引領下,樂安參觀了整座公主府。金碧輝煌的正殿、雕梁畫棟的廊亭、嵌滿南珠的水榭……甚至連小小的花圃都以珍稀異草布置成四時不敗的景致。 府內人手繁多,且……英俊得過分。她瞥見花廊下與水榭旁,幾名或儒雅或俊俏的男子正行禮。霜花在旁低聲道,那是原主昔日「收」進府中的才子與護衛,各有專長。 樂安只覺心中微亂,這副身體的過往,恐怕比她想像中還要複雜得多。尤其是那個叫墨玄的男人,明明像冰冷的兵器,卻偏偏在她腦海深處留有讓她心慌的觸感…… 樂安在總管的引領下繞過後花園時,遠遠便看到墨玄正與數名侍衛低聲交談。晨霧未散,他的身影在白氣裡格外冷冽,黑衣襯著結實的身軀,背脊筆直如劍。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的動作頓了頓,轉身走來。侍衛們立即散開,垂首下跪退到遠處。 「見過殿下。」墨玄在她面前三步之外跪下,語氣一如往常的沉穩,卻帶著淡淡探尋,「殿下可還覺得不適?」 樂安微微一怔。那肢體記憶突然像潮水般湧來,原主曾在近距離內,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垂眸掩去神情的波動:「好多了。你傷還未痊癒,不必再跪了。」 墨玄微低著頭,聲音壓得極低:「屬下的傷不礙事。」那語氣冷靜,可樂安卻聽得出某種被壓制的情緒,像是怕自己嫌他麻煩。 她本想轉身離開,卻鬼使神差地問:「在我昏迷的這些日子,你都守在門外?」 男人的眼睛終於抬起,與她對視,黑沉如夜的瞳中沒有一絲波瀾,卻莫名讓她呼吸微緊。 「是。」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樂安忽然有種衝動,想伸手去觸碰他眉眼間的那道淡疤。那種感覺不像自己的念頭,更像是身體替她動的直覺,熟悉得令人心慌。 她下意識後退了半步。這細微的動作,墨玄卻看在眼裡。 他垂下視線,抱拳行禮,聲音比方才更低沉:「屬下明白了。」 樂安皺眉:「明白什麼?」 「屬下這就告退。」 話落,他再未多說半句,轉身離開,背影沉穩得沒有一絲情緒洩露,唯有那一抹微不可察的孤寂隱在寬闊的肩線下。 樂安站在原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頭忽然有點說不清的悶,像是剛剛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