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陆璐终于死心，忍着身体的酸痛和心里的苦涩，快速穿好那身已经皱巴巴的裙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去拿那两个昨晚带来的行李箱。

    那里面装着她最后的体面，但现在看来，在邢涟眼中，她的体面一文不值。

    她只拿了一件衬衣，遮住被他扯断的一边吊带，逃离了这间充斥着情欲气息的公寓。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颈侧还有暧昧的红痕，眼睛红肿，看起来真像可怜的丧家之犬。盯着自己看了几秒，她用力擦了擦眼睛，挺直脊背，告诉自己不能垮。

    走出公寓大楼，盛夏灼热的阳光扑面而来，与里面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她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回那个所谓的“亲生母亲”家？

    她绝不！

    去酒店？

    她手机里的零钱不够住两天的，卡有没有被停她不知道，细想想，巨大的无助感再次袭来。

    她茫然地拿出手机，屏幕亮起，除了刚才那通冰冷的电话，状态栏还叠着几条未读消息。

    都来自“哥哥”的备注。

    发送时间，是昨晚深夜。

    陆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

    爸爸的话就响在耳边：“你以为陆镜为什么突然出国？他就是不想面对这个场面。”

    虚伪。

    她心里恨恨地想，既然选择躲开，现在又假惺惺发什么消息？是来看她笑话？还是施舍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

    她赌气似的点开消息，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哥哥：小璐别怕，哥回来了

    哥哥：你在哪个酒店？我去接你

    哥哥：你是睡了吗？

    哥哥：爸妈跟我说了。没关系，哥哥在

    哥哥：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哥哥：明天回来一趟，我们谈谈，好吗？

    ……

    看着这么多的消息，陆璐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但不是感动，是委屈和愤怒。

    永远都在她身边？

    说得真好听。

    如果真的做得到，为什么在她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出国？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回来了，来说这些漂亮话？

    她咬着唇，手指在回复框上犹豫不决，想打字质问他，想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怨恨，但最终，她只是用力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回包里。

    她不想回他。

    至少现在不想。

    她倒要看看，没有他陆镜，她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让那些抛弃她，看她笑话的人后悔！

    一股邪火和偏执冲上心头。

    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了那个她住了十八年，如今却即将不再属于她的地址。

    陆家别墅。

    一路上，陆璐都在心里盘算着。她回去不是摇尾乞怜的，她想讲道理，当初被抱错，她不是需要负责的人，现在也不想承担这行为带来的结果。

    哪怕只是最后闹一场，也不能让他们那么轻易地把她打发走。尤其那个陆闻，她绝不能让他看扁了。

    车子驶入熟悉的林荫道，停在雕花铁门外。陆璐付了车费，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平时那副骄纵大小姐的样子，推门下车。

    佣人看到她回来，眼神都有些闪烁，恭敬地喊了声“小姐”，但终究是多了几分疏远。

    陆璐懒得理会，径直走进客厅。

    出乎意料，客厅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只有陆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手里拿着一本书，像是看入迷了，眉头微蹙。他依旧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与这精贵装修的大厅格格不入。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陆璐被他看得火起，正想刺他两句，余光就瞥见楼梯上下来的人。

    是陆镜。

    他穿着一身熨贴的白色休闲装，身姿挺拔，气质温润，正一边下楼一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似乎准备出门。

    好像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她，他脚步微微一顿，抬眸望来，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小璐？”

    他开口，声音温和悦耳，“回来了？”

    这一刻，所有在路上准备好的尖刺和怒火，所有想要大闹一场的决心，都在看到陆镜温柔眼神的瞬间，土崩瓦解。

    就像在外被欺负了的孩子，终于看到可以依赖的家长。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所有的故作坚强都消失不见，只剩铺天盖地的委屈。

    “哥……”

    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喊了一声，抿紧的唇颤抖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控制不住。

    她几步冲过去，也顾不上陆闻还在旁边看着，习惯性地就想像以前一样，扑进哥哥怀里撒娇哭诉。

    但就在即将贴上去时，她脚步又顿住，想起爸爸的话，想起他“故意”的出国，心里那点疙瘩又冒了出来，委屈变成了娇嗔的埋怨。

    她抬起挂满泪痕的脸，看着他，抽抽噎噎地开口：“你……你昨晚去哪了？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她故意模糊了时间，把自己没回消息说成是他没回，倒打一耙，语气里满满的依赖和伤心。

    陆镜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meimei，眼神深了深，伸出手，自然地替她擦眼泪，声音放得更柔：“傻瓜，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前几天国外有点急事，回来晚了，给你打电话你应该已经睡了。”

    他指腹温热，擦过她的脸颊，还是她熟悉的宠溺感。

    陆璐心里一松，却更委屈了，眼泪流得更凶：“你骗人！爸爸说你是故意躲出去的！你嫌我麻烦，不想管我了是不是？”

    她一边哭诉，一边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瞥沙发上的陆闻。

    果然，陆闻已经放下了书，正冷眼看着他们“兄妹情深”，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看得她心生紧张，突然忘词。

    忘了怎么继续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