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命之重【李玥仪黑化值99%】
第一百三十二章 命之重【李玥仪黑化值99%】
天还没亮，高昂的鸡鸣便唤醒了沉睡着的村庄。 老农才刚起身，从村庄向东延伸出数公里的泥土小径上出现一个缓慢而巨大的身影。太阳从地平线爬起，微弱的日光照射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而有力的光辉。 中年女人用自己不算强壮的身体，背着比体型大上两倍不止的包裹，孤独走在这条路上。 “早啊言大姐，你这工作是越干越晚了，这太阳都起来了，你才刚从城里回来。”准备干活的村民老远就对她喊道。 中年女人笑得很灿烂，只是疲态的面容为此增添了几分无奈。 “不晚不晚，路上走得慢了些。” 瞧她背着大包东西龟速走到家门口，村民这才叹了口气干自己事的去了。 言梅的包裹摔在地上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屋内之人赶紧熄灭了烛火。 咚咚咚 言梅做做样子敲了几下门，她知道里面的人也和她一样没睡多久，哪怕自己再三提醒。 果不其然，不算结实的木门马上开了。 一个面容秀气的年轻女子正拿热毛巾擦着脸，见到门外人，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母亲，你回来啦。” “哼，回来就看见你屋子亮着光，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女人的语气带着责怪，“小鱼啊，身体要紧，别为了科考累垮身体。” “你知不知道城里的医馆看次病要多少钱？伤寒这类小病村医还能治，要是生了大病，你母亲我可承受不起啊。” “命是最宝贵的，那些什么钱啊权啊…” “好了母亲！”女子急忙阻止她继续念叨下去，二话不说帮她把包裹搬到了屋子里，边搬边说：“明日我就要去京都了，算命先生说我起的名不好，有碍仕途。母亲，你说我要不要改名啊？” “改名？”言梅咣当一下坐在板凳上，豪放道：“我觉得言鱼这个名字挺好的啊，小鱼儿，多可爱。” 女子尬笑了两声：“言鱼言鱼，说出去人还以为是腌鱼呢，哪好了？” “诶哟，那你自己想！”言梅倒是没那么多讲究，这里偏僻穷困，名字都是瞎起的，反正官府来记录时就模棱两可，除非自己主动去找官府登记名姓。想到她要科考，自然也该取一个正式的名字，“我大字不识一个，别指望我。” 她当然不准备依靠母亲了，其实她早就想好，只要母亲松口就行。 “太好了。” “我想了一晚，鱼这个字最好取个类似的音，这样既不觉得陌生也不会有碍官运。所以我想着，要不就叫——言喻之？” “如何？” 她期待地看着母亲，身上的廉价衣物被她穿着莫名贵上了些，只因她这个乾元长得实在出彩，皮肤白皙不说，身体比例也是一等一的好，配合上读书人那出尘的清冷气质，在京都那样繁华的地方都是惹人注意的美女。 而对比起她，母亲言梅就显得乡土气十足了。除了有些相似的五官外，她已被生活磨去了所有风姿，脸上的皱纹，弯曲的身形，要比同龄人更加严重。 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女人的前程。 她笑了笑说：“怎么写呢？你教教我啊。” 言喻之用手指沾了碗中的水，在桌上一笔一画，端正写下了这三个字。 “言、喻、之…”言梅被她教着，把名字在嘴里滚过好几轮。 “好好好，你以后就叫这个。不过啊，我还是想叫你小鱼，我都习惯了。” “行—”言喻之擦干净桌子，温柔道：“母亲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 “早饭我已经做好了，昨天捉的鸡还没喂呢，我去看一看，你先吃着。”言喻之说道。 言梅一把拦住她：“干什么喂鸡啊，放着我来做。” “可…你刚从城里回来，先休息吧。” “诶哟，我又不困，睡不着。”言梅固执地把她推到了包裹前，“你赶紧看看我有没有带回来有用的。” “眼看着快要科考，那些小少爷小公主丢的东西都变多了，我带回来好一些呢！尤其是放在盒子里的毛笔，我看都值好多钱，你快挑挑！” “母亲～”言喻之语气有些无奈，她不想拒绝母亲的好意，但这些东西对此刻的她来说真的没有用处，“毛笔和墨都够用，科考时人家也会提供，不需要我带那么多。而且这些书看着就不靠谱，很多都是外人瞎写骗钱的，要不就是下三流故事，不值钱。” “下次别背回来了，这么重的东西，多么累啊。”言喻之心疼地瞧着自己母亲。 “我这不也不认识嘛。”言梅还是整齐叠好了这些书，“明日你离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也不会再带这些东西了…” 说到离家，言梅忽然变得有些郁结。 她看向女儿的视线带着难以忽视的怜爱和不舍，可最后，还是被那抹熟悉的笑容隐藏。 “你啊可要出息点，我就不奢求过上好日子，只要你能自己赚钱就行。” “你娘走的早，我也想看你早点成家。但也想着你要是没出息，别说城里姑娘，就是村里的傻妞都不肯嫁给你！哈哈哈…” “母亲，你怎么扯那么远。”言喻之又被她揶揄了番，表情羞怯。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中举，马上就去皇宫做事。”她自信道。 言梅浅笑着摇摇头：“傻瓜。” 言喻之又补了句：“保准有出息，到时候我就算没回家，你也能听到我的名号。以后也不用吃薄粥啃咸菜了，我叫人把一车一车的rou菜运回来，让你吃饱！” 言梅笑得前仰后合，打趣道：“你可别成个大贪官啊！” “哈哈哈…” 母女笑成一团。 . 时间一晃而过，距离女子离家入京已过去六年。 当初穿着粗布麻衣的高瘦少女已然变成了气质凛然的御前高官。用一双素手掌控着国事民政，整日埋头于书文卷宗之中，从各方汇集消息、调查大周各地人员流转状况和收支情况，整理成权威的卷集交给国库。 哪怕外头放起了鞭炮，屋内始终保持着宁静。一道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十几名同僚赶来屋外，各个笑得和发了大财一样，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夸张笑道：“今早陛下下旨将大人升为国师，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啊，言大人这可是大喜事！” “是啊，以后言大人变成国师，那些个处处针对你的人可有的吃苦头了，陛下果真英明，一眼就瞧出言大人能力出众。” “言大人，就出来露露面呗。以后咱们啊不能轻易再来啦！” “出来吧，出来吧！” 言喻之听着外头的喧嚣，毛笔在宣纸空处落下了四个大字：官运亨通。 这是那年算命先生对她说的，如今竟然应验。 她高兴，却没想象中那么兴奋。或许一件事在发生前必然会被人预料到，拼搏努力了这么些年，自己吃过的苦，放弃的东西，加起来或许比这一个国师身份还要沉重。 “知道了，明晚设宴款待诸位，今日请原谅在下不便现身。” 她需要理清思路，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状态。设宴也不过是打发外人的行为，言喻之从不饮酒，不爱喧闹场所，真要到了明晚，不知她又在哪个小地方窝着呢。 外头人很识趣地说了吉祥话就走了，以后这里要改为国师府，变成全京都第二尊贵的地方，可不是谁人都能进来喽。 言喻之盯着文章发呆，渐渐的，里头的文字就像有了生命，全都飞了出来。 什么名言警句，圣贤故事……全都环绕在她四周，组成了一个文字牢笼，将她束缚在其中。 言喻之呼吸发紧，身体微不可见颤抖着。 她不明白为何会产生幻觉，这本该没有威胁的文字好像一把把利剑，从她身体里穿透着刺了无数下。 它们从身体中带出了什么东西，让言喻之觉得空落落的，似无根浮萍，孤独遨游在权利的海洋中。 那穷困的村落，变得模糊。 给她带东西的女人，也在记忆中淡去。 她成了大周的国师，京都的言喻之。属于言梅的“鱼儿”，在去京科考的路上再没回来过，那条向东的道路，十几年下来，也只有她一人还在走着… 直到… 永和宫阶下。 刑台之上。 当初失去的东西回来了… 曾照耀过她母亲的日光，也在今日照耀在她身上。 言喻之先前从未觉得她有那么温暖，温暖的…就像她的母亲真的抱住了自己…像儿时那样哄着自己，安慰自己… 母亲， 被她忽视的，等待着的母亲… 两行热泪，包裹着半生的遗憾，坠入血腥池沼中。 她被母亲怀抱着，身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想睁眼瞧瞧母亲的容颜，却被眼前的红艳模糊了视线。随即天旋地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大脑无法感受到其他部位的存在。 预料之内的黑暗并没有降临，她用残存的意识感受到自己坠入了温暖的怀抱。 可她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进一步，她听到了哭泣声。 是女子， 会是母亲吗？ 言喻之主动钻入对方的温暖中，将那个刻入基因的灿烂笑容展现给她看。 女子的哭泣声更大了，还夹杂着嘶哑的呼唤。 言喻之听着这声音越来越模糊，能感受到的温度也在一点点下降。 她好冷，全身都被冻在了冰里。 她靠本能扯着脱臼般无力的下巴，挤压胃部吐出嘴里的水液，艰难说道：“别哭…” “我..出息了….别哭…” “我是言喻之啊…你的小鱼啊…” “我…回来了…” 大股的鲜血随着她嘴部的开合溢了出来，染红了两人同样的素白衣袍。 铡刀还在开合。 腰斩之刑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还是不贿赂刽子手，行刑时刽子手不会一刀干脆利落，而是不断拉长囚犯的死亡时间，让囚犯在极致的痛苦中熬到断气。 言喻之就算明白，她也不会贿赂。 刽子手也无法替她惋惜，毕竟想要她痛苦死去的不是自己。 那个高位之上的女人断绝了她的所有后路，连死也不能给她个痛快。 “唉。” 刽子手只能把铡刀按了又按，赤红的血液飞溅在他脸上，温度烫得吓人。 “不要…不要…”单小雨怀抱着她的上半身，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眼看着铡刀一次次落下，好似把她也劈成了两半。 “言喻之，你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是给你选择的机会了吗，为什么不选择活着！！” “你起来啊…回答我…你回答我！” 已经失控的她揪着怀中人的衣领，不顾外人眼光咆哮着质问她。 清冷淡薄的面容沾满了血污，原本仙鹤般出挑的气质瞬间消散。她双目紧闭，眼下的泪痕还在泛着光彩，微微开合的唇瓣也已经变得灰白。 无论单小雨再怎么摇晃，她都不可能再说出一句话。 冰冷从她的身体蔓延向单小雨，火红的地狱曼陀罗以两人为中心盛放开来。单小雨被咄咄逼人的阴气拉扯着四肢，似乎也要将她带入地狱之中，做那死去冤魂的陪伴。 “言喻之…” 单小雨无法接受，她尝试着擦掉她脸上的血渍，越擦越多，直到把整只手都搞得鲜血淋漓。 “言喻之！” 因为冤魂，她害怕见血。又因为戚云娘，她不再畏惧血。 言喻之的鲜血浸透了她的皮肤，她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与温度… 品尝到了世间最极致的苦涩。 “起来。” 在她身后，威严的身影如是说道。 单小雨没有任何表情，定在原地。 李玥仪弯腰一把搂住她，抱小孩似的将她提了起来。 被血液染红的衣物散发着让人生理厌恶的气味，李玥仪将自己的外袍脱去，尊贵的龙袍就这么盖在了满身血污的单小雨身上。 单小雨被抽了神，对她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言喻之平静地躺回了地上，刽子手也宣告刑罚结束。 她两眼一闭，彻底晕倒在李玥仪怀中。 李玥仪踩着地上的鲜血，一步一步，穿越人群，踩上台阶，来到龙椅前。 阳光无法照亮她的前身，厚重的阴影盖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李玥仪低头看着女子哭惨了的面容，眉眼间竟流露出十足浓郁的爱怜神色。 “只有这样，你才不敢再惹我生气。” 言喻之为谁而死？ 李玥仪告诉单小雨是因为她而死。 她的爱而不得，她的罪孽，深恶到会拉着无辜的单小雨一起坠入地狱，从此再不会让她以高高在上的清白身份蔑视自己的罪恶。 “你我之间的联结，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强。 “小雨…”李玥仪声音带着丝兴奋的颤抖：“就像我爱你，不会舍得放你走。而你也会爱我，不会让我死…” “我在你心里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对不对？” 李玥仪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独自享受着这份谁也无法理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