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山城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山城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西北的夜比之中原地带要寒冷许多，千人部队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上支起了军帐，半人高的篝火分布在荒野四周，从高空俯瞰下去恍若黑夜里璀璨的星火。 戚云娘将白日里的沉重铠甲换成了一身保暖的裘衣，领口部分围了一圈黑狐绒，有效阻挡了寒风侵入内里。火红色的衣物被一根粗玉带绑着，将其纤细又不失力量感的身段刻画得淋漓尽致。要不是那一头火焰色的长卷发，以及深邃立体的面部轮廓，远远看上去倒真像个中原富家出生的贵族小姐。 部下在为她面前的瓦锅添加鹿rou，用十余种香料炖煮出来的浓汤光是闻到就让人垂涎三尺。作为队伍最高统帅，这份珍贵的美食被她下令分发给了各个成员，她只需一碗热汤、一块胡饼，就足以抵御这漫长的寻妻征途。 “公主，明日究竟是去锦安城还是西山城？” 戚云娘的几个骨干下属围坐在篝火旁，一人拿着地图，其余几人指着上面的图画你一言我一语。 “当然是去锦安城，路途近不说，位置还好。若是我们得了那里，需要的物资就能快速补上。” “嗯...据说西山城的饥荒已经持续了很久，中原王朝也没有明确的办法处理，看来是想晾着那边。若是我们跋山涉水去那会消耗大量资源，西山城无法给我们补给。况且据探子来报，西山城民风淳朴，先天排斥我们外族之人，即使守备力量不强，千人部队想要安全进入城中也不是一件易事。” “这么看来，只有锦安城这一条路可以走嘛。” 戚云娘用绢布擦拭着自己的金刀，异色双眸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 “去西山城。”她果断道。 “诶？”众人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公主，为何？” 这个容貌绝艳的女人稳重道：“西山城距离大周腹地最近，我们此行最忌讳的就是拖长时间。你们所说西山城的种种弊端都是实话，但换个角度想，最好的路线也是敌人认为你会去的路线。锦安城很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里不适合我们隐藏撤退，若是敌军增援前来，我们只有被堵死的份。” 闻言，那地图的那人仔仔细细再次看了遍，大呼道：“对啊！我怎么漏了这点。” “锦安城位置好在地处平原，平坦的地形可不给敌军射杀我们的机会吗？” “不仅如此。”戚云娘补充道：“我们攻占南胡城的消息差不多传遍了大周，锦安城自然是最担心的，他们为了护城修造出多少守备军械我们无从得知，不能以卵击石。” “西山城那么远，我们真的能撑到去那边吗...” “别说丧气话。” “公主对我们这么好，大家吃点苦算什么。” 许多人附和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也陪公主闯一闯！” 一呼百应，这支千余人的队伍来自草原大大小小的家庭。每个人的背后都承载着亲人的希冀、爱人的嘱托，以及草原人的使命。当年大周女帝李玥仪浩浩荡荡带兵侵入草原，给草原人民打了重重的耳光。如果一个种族可以忍受统领被羞辱，家园被践踏，那这种种族便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永远都只是别人眼里的一盘菜！ 三荷部与图罗部在这件事上竟达成了百年难遇的和解，由三荷部的公主戚云娘带兵，他图罗部给予部分人马和粮草，两方仿佛回到了火神部还存在的岁月，亲切地称呼对方为“邻舍”。因此，戚云娘需要对两方负责，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这支队伍的性命。 路线已定，众人也在各自的营帐中睡去。 孤独的篝火旁，红发女子仍留在这，被星火晕染开的瞳孔中，倒映出夜夜都在思念的那抹洁白身影....... . 部队日夜兼程，终于在粮草剩下最后的三分之一时赶到了西山城外。 作为大周丰收时期的重要粮仓之一，西山城修造的规模远比想象中更为宏大。可惜人去楼空，诺达的城池被一场饥荒搞得遍体鳞伤，戚云娘的队伍都已经走到了城门口，那守城人才堪堪转醒，揉着发涩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时还把头盔掉了，他又弯着腰狼狈地捡头盔。 “喂，这么大的城池，救你一个守门啊？”戚云娘骑在白马上，金色面具差点闪瞎对方的眼睛。 “我我我...”对方战战兢兢说了半天，艰难听出意思。 原来西山城内早断了士兵的粮食，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家里。他亲人早些年就死光了，所以也没家可回，只能死皮赖脸留在这，靠挖野草和朋友的施舍过活。守城又累又苦，他也不过是在等死而已。 “你们不能进去！”他拖着枯槁身段拦在马前，大声道：“虽然我们打不过你们...但，但我们不允许外族人踏入！” “我们也是有尊严的！” 队伍中有一人冷笑了声：“啧，还尊严。主人都不要你们了，尊严能当饭吃？” “安静。”戚云娘及时制止，她下马上前，恭敬道：“我们入城不会烧杀抢掠，更不占有你们一片土地。不仅如此，你只要放我们进去，我保证给出一部分粮食来缓解城内的燃眉之急。” “公主，不可！”属下们震惊道，“我们粮草本就不多，不能分出去！” “我自有安排。”戚云娘顶着众人的视线，向守城人伸手：“如何？” “我凭什么信你？！” “你要知道，我现在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你，以及城内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守城人冷汗直冒，戚云娘再言：“我只需要你向城内说明我们不是恶徒，等事情完成，你将得到更多的好处。” 在威逼利诱下，守城人只得同意。不过她没有握上戚云娘的那只手，只怯怯回复道：“我不要其他，我只要粮食。” “可以。” 守城人用全身力气吹响号角，这是友方前来的信号。 城内百姓鱼贯而出，拼了命向城门口张望。 “是军队吗，一定是朝廷派人来救我们了！” “我就知道陛下没放弃西山城。” 在欢呼中，城门开启。 戚云娘一行人仿佛战胜回国的勇者，被城内百姓拥簇着踏入。 “公主，这怎么回事？” “看来是把我们当成朝廷兵了，啧啧啧，也是可怜。” 戚云娘驾持白马规避百姓，高声道：“分出一半粮草，给城内百姓。” “一半？！” 戚云娘回身望去，眼神坚毅：“信我。” 再不舍也不得不做，随着粮食下放，百姓跟疯了一样，男女老少齐上阵哄抢粮食。 “住手，这是我的！” “我先看到的，你放手！” “哎呀呀，好多吃的。” ... 就在混乱中，有人大呼道：“做什么！西域人的东西你们也敢吃！” 戚云娘止了马蹄，侧头看去。 只见一少女站在屋顶，她黑发刚到肩膀，抱着把精美的宝剑，容貌气度不像是寻常百姓，戚云娘在她身上看出了江湖人才有的凌厉气势。 小姑娘人小，声音倒响：“你们这帮西域人尽是鬼点子，居然想靠粮食来分解我们的力量，可耻！” 戚云娘歪了歪头，一副打趣的模样：“小孩，说话也要有根据才是。你看百姓们拿了粮食多么高兴，鬼点子从何说起啊？” “哼，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里面下毒！”少女驳斥道。 “少胡说八道，你亲人没教过你说话要讲证据吗？”部下气不打一处来，“朝廷都不愿意管你们，我们好心分掉粮食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凭什么受你污蔑！” “因为你们不是好人！” 说罢，少女忽然从屋顶飞下，向着戚云娘的方向直刺而来！ “公主小心！” 只听得利刃出鞘，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精美的流星，剑尖寒光闪耀在戚云娘面具上。电光火石间，戚云娘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地躲开了她的攻击，随即翻身纵跃，一脚踩着马背，一脚横扫向飞来的少女。 少女也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快，赶忙调转方向，躲开了她踢来的那一脚。 “很灵活。”戚云娘忍不住夸赞，她飞身下马，拔出黄金刀，说道：“小姑娘师承何处，轻功不错。” 少女仍是不懈：“我连名字都不想告诉你，怎么可能告诉你我师傅是谁。” 戚云娘的视线将她从头至尾看了遍，冷静道：“那就多试你几招，马上我就看出来了。” “呵，自大狂。” 少女持剑做攻击势，等到戚云娘步入合适距离，她猛得发力，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戚云娘。 对方攻势狠辣，完全不像她容貌那样小家碧玉。再看她的宝剑，乍看下平平无奇，可戚云娘捕捉到了剑身里藏着的细碎闪光，就像是金子所散发出的颜色。 “有意思。”戚云娘持刀防御，刀剑相触发出的刺耳尖鸣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少女只攻不防，戚云娘只防不攻，两人你来我往，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打着打着，少女先急了，她道：“有本事来啊，一直当缩头乌龟算什么。你这全身的黄金看着怪唬人的，别是个绣花枕头！” “我戚云娘要杀的人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你不报姓名，我不会动手杀你。” 少女加快攻速，身体配合着剑身起舞，力气与速度放在外人面前绝对是强大的存在。但戚云娘可是名副其实的“北刀”，江湖上千千万万人也比不了的强者，少女所展现出来的漏洞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只见在少女前刺过来时，戚云娘靠着她那水蛇似得灵活腰肢躲过攻势，然后换手持刀向前推掌，打在少女腹部。 “咳！” 这一下不轻不重，也就暂时把她打出了几米远的距离。 “告诉我你的名字。”戚云娘淡淡道。 少女缓了片刻，似是无奈：“豆芙。” “师从何处？” “我没有师傅。”豆芙拧了个漂亮的剑花，眼神如稚鹰般炯炯有神。 “你不可能没有师傅，谁教你的武功？”戚云娘追问道。 “切，你不知道话多找不到媳妇吗？”豆芙再度逼近，扶摇剑时刻准备着贯穿对方rou身。 就在两人战火又要点燃时，那边的百姓发言道：“算了吧豆芙，这些东西我吃着没问题。” “没错，好吃得很啊。” 其实百姓也不敢完全保证眼前部队是好是坏，他们担心的是万一豆芙惹恼了对方，那留给他们的不还是死路一条，所以赶紧出声拦住她。 “哼。”豆芙防备地后退几步，问道：“西山城饥荒人尽皆知，你们来这干什么？” 戚云娘收回刀，解释道：“我们需要西山城的帮助。” “帮助？”少女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乐呵道：“西山城一穷二白，能帮你们什么？” “你看看周围，全是些面黄肌瘦的百姓。连朝廷都懒得刮油水，你们又来个什么劲。” 戚云娘摇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东西，我只需要你们的人。”她目光灼灼，直看得豆芙心慌：“我要像你一样会武功的人。” 豆芙一愣，思考了片刻，低声道：“跟我过来，就你一个。” 戚云娘命令手下原地等着，自己跟着少女来到僻静之处。 “你的剑很漂亮。”路上，戚云娘夸赞道。 “那是当然。”豆芙暗中握紧了些，有些害怕被她抢了去，“这可是她帮我守住的。” “她？”戚云娘好奇应了声。 豆芙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你别管，反正你不认识。” “万一我认识呢？”戚云娘微笑道。 豆芙止步瞪了眼：“怎么可能，你们西域人也配瞧见她？” “你说话真难听。”戚云娘莫名被骂。 “先告诉我你们要干什么，如果我能接受，自然可以帮你们。” “呵呵，你一个人帮我们也没用，我需要更多的人。” 豆芙见她不信自己，便从腰上取下一个令牌。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有些得意。 戚云娘摇头。 “这是大刀会帮主令，西山城有百余位大刀会成员，其余城池也有一些成员分布，若非多年前的变故大刀会也是江湖中让人忌惮的势力，可惜时过境迁，我也只能找到这些人。你要是诚心，我可以借用大刀会的力量助你。” 戚云娘这下大开眼界，没想到眼前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少女，居然已经成为一帮之主。她也懒得计较为什么她用剑而不是刀了，既然她都露出底牌，自己也要回馈相应的信息。 “我此行是为攻入京都救人。确切来说，是从女帝手中夺人，顺便报仇雪恨。” 啪嗒， 豆芙手中的令牌无意中掉落在地。 “你你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女人，好像有一棒子打在了她头上，让她整个人天旋地转，“你要救谁？” “我的爱人，单小雨。” “啊？！！！” 豆芙被雷劈得外焦里嫩，站都站不稳：“天啊…这也太凑巧了。” “帮吗？”戚云娘似笑非笑。 眼见少女重新拿起令牌，以一种诡异的探究眼神看向戚云娘：“你不早说，我还跟你打架…” 嘶— 小雨jiejie换口味了，居然喜欢上了西域人？ 你别说，眼睛是挺漂亮的。 “唔…可恶的西域人！” “？”戚云娘莫名又收到了少女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