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明信片

    又是宿醉，头痛欲裂不止。

    坎吉菲娅按掉闹钟坐起，环顾四周发现她在一帐篷里，没在她定的木屋房间。挣扎爬起来拉开拉链走出，进了公共木屋遇到正在冲咖啡的晏君尧。

    坎吉菲娅打着哈欠向他走近，“我昨晚睡的你帐篷？”

    “嗯。”晏君尧晃了晃手里纸杯咖啡，“来一杯？”

    “好。”爽快点头，坐下继续追问，“那你睡在哪的？”

    “没睡，昨晚拍夜空空镜的摄像机遇冷关机，拍的素材全没保存，我重新去补拍了一遍。”晏君尧抽出新纸杯，从茶壶倒出一杯guntang咖啡推到她面前，看向她的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倦意和红血丝。

    “噢小可怜！”坎吉菲娅听完他悲惨遭遇后心疼不已，起身隔着岛台亲了亲他唇尖。

    “咳咳！”

    刚走进来的沈鸢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提醒，晏君尧快速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扔完垃圾，先一步出去补觉了。

    沈鸢站在门口含笑和晏君尧点了下头，走近捏着她耳朵发出强烈谴责，“这位不良少女，昨晚夜不归宿啊！”

    坎吉菲娅尴尬讪笑着抱头求饶，“哪有鸢姐～我不是怕我回去太晚打扰到你休息嘛，我就睡在外面帐篷的。”

    “还喝酒了，罪加一等！”沈鸢捏着鼻子手掌嫌弃地挥了挥味，踢了踢她屁股撵人，“滚去洗漱，洗完过来帮忙做早餐。”

    “好咧姐！”坎吉菲娅麻溜滚出回到自己房间捯饬好自己。

    四人吃完早餐后，驱车沿着普卡基湖一路开往库克山国家公园。昨天营地旁的蒂卡普湖水偏浅绿松石色，而普卡基湖水域更广，冰川融水带来的岩石微粒浓度更高，整体色泽浓郁得呈现出像蓝色牛奶打翻在这静谧的湖面上，正对面就是新西兰最高峰库克山全景。

    这里也是非常著名的明信片打卡点，沈鸢拿着买的两盒冰川三文鱼片和一叠明信片发给她们，几人拿着马克笔开始冥思苦想。

    “我写好啦！”

    坎吉菲娅第一个放下笔，拿起挥了挥明信片上未干的笔墨，镜头推进聚焦，字迹清晰清隽：

    致亲爱的mama：

    库克山的雪峰   和我记忆中的北疆很是相似

    昨晚   刚好我梦到了你

    这里太美了   难怪梦里都是你的笑声

    祝一切安好！

    ————想你的女儿：菲娅宝贝

    沈鸢笔久久停在收件人空白处未落笔，左边隽写了一首小诗，笔意清婉秀逸：

    德国作家黑塞曾说过，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

    我想库克山的冰川融水，

    汇入洋流，一路向西。

    季风卷起南方的潮气，

    化作山间清晨的薄雾，

    会不会有一滴水珠——

    曾映照过一个十九岁少年

    他久久凝望着远方的眼睛……

    宇文明珠开头引用了两句《路过人间》的歌词，最终落款郑重填上了自己名字：

    路过人间，无非瞬间。

    每段并肩，都不过是擦肩。

    我可能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了，

    这个迷人的小岛路过了我的生命，

    而我又将路过它。

    黎赫言花的时间最久，却是写得最少的，只有短短一句拉丁语格言。她放下笔面对镜头，举起明信片开心展示，笑得格外真挚：

    “我最喜欢的一句话，送给屏幕前的各位观众们。”

    Per   Aspera   Ad   Astra.

    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大家寄出明信片，品尝完当地特色的生三文鱼片后，开始准备下午的胡克步道徒步，本来可以选乘直升机项目近距离观光冰川，但今天天气大雾取消了飞行。

    胡克步道被誉为南半球最美步道，坡度平缓难度较小，一共有三座吊桥，全程十公里，往返大概需要三个多小时。

    因为第二座吊桥受侵蚀和暴雨影响长期关闭了，四人从起点只走到了第一座吊桥，在观景平台拍完游客照后，发现五点多刚好是日落时分，一商量便决定留下来邂逅一场日落。

    “姐，你上次像这样等日落是什么时候？”

    坎吉菲娅仰起头看着夕阳一点点将库克峰顶嶙峋的岩壁染成金虹，如同淬火的剑锋直指苍穹。

    沈鸢几乎脱口而出一个数字，“二十三岁。”

    在盛夏，在山野，在稻田。

    “那以后别人再问你这个问题，你的回答会变成此刻吗？”坎吉菲娅侧过头，脸颊冻得微红，呼吸间吐出几缕袅袅白雾，对着她笑得有点傻气。

    “会。”

    沈鸢心脏的最柔软部分被她那副莽撞直率的笑容击中，舒心展开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小狗？”宇文明珠惊奇地指着一朵云示意旁边的人快看。

    黎赫言顺着她手指看清形状，“哇真的好像耶，而且很像我家的Charlie。”

    “你想他吗？”

    “……”黎赫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口，眼泪比语言更先一步感知，小声抽泣哽咽回答，“很想，每天都想啊！”

    两个Charlie，都是。

    四人都倚靠在围栏上，冲锋衣颜色各异，像四抹跃动的色彩。

    “夕阳正好，老师们过来拍合照吧！”

    身后摄像师恰逢出声呼唤她们。

    “好！”

    四人站好位置，默默地含笑对视着彼此，同时深深吸了一口凛冽却饱含落日暖意的空气，脸上绽放出比夕阳更灿烂的笑容。

    “三，二，一！”

    当倒计时数到一时，她们默契地同时屈膝，然后——

    一跃而起！

    在群山之巅，在熔金落日之下，在吊桥微微的摇晃与风的低吟里，四个身影轻盈地腾空而起。背包在身后扬起小小的弧度，发丝挣脱束缚在金光中肆意飞扬，围巾如彩蝶翩跹。

    她们舒展手臂，如同四只振翅欲飞的鸟，拥抱着弥山亘野，脸上洋溢的是毫无保留的青春与纯粹的欢欣，那是一种挣脱地心引力的自由。

    夕阳最后的余晖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们身上，将四个身影熔铸成金色的剪影，镶嵌在雪峰、冰川与燃烧天际构成的磅礴画框之中。

    金光缓缓沉入山脊，暮色四合，吊桥上的笑声清脆地散落风中，融入胡克河谷永恒的冰川回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