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看著只勉強吃下幾口粥絲毫不見減少的碗，崔東湁將碗放在床頭櫃上，大手覆在姜秋丹的臉頰邊，姜秋丹下意識往他掌心蹭了蹭。

    「還難受嗎？會不會想吐？」崔東湁拿起姜秋丹額上變得溫熱的退熱貼再替他換上新的一張。冰涼的觸感令姜秋丹提起了些許精神，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又睡了過去。

    在發現姜秋丹發燒時，他身上的迷霧也不如往常忽明忽暗。暗紅色的霧氣像野獸的吐息翻湧纏繞著，相對的姜秋丹也變得格外愛撒嬌。只要他離開一小段時間，就算拖著昏沉沉的身子也要待在他身邊，稍微有點精神就會纏著自己親他、抱他。

    短暫地熟睡又會因為噩夢而驚醒，使得姜秋丹低燒一直遲遲無法退去，眼眶的紅腫也無法消去。

    崔東湁手裡握著手機再三猶豫過後，最終還是打通了電話。

    才剛回到房間，就看見姜秋丹已經坐在床沿處，一看就是要下床找人的架式。

    崔東湁趕緊走上前，就被緊緊的抱住。他有些忐忑的開口：「秋丹，我出門一下子就馬上回來。你可以等我嗎？」

    視線往下就能對上一雙無辜的大眼，崔東湁總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開說的話。姜秋丹現在就像個孩童般任性地搖頭說：「不要。」

    「一小時。不，半小時就回來，好嗎？」崔東湁可能這輩子沒幾次這麼低聲下氣，如此這般好聲哄著人。姜秋丹抿唇，像是妥協似地不情願地點頭又說：「那你親親我。」

    崔東湁原先只是給了他蜻蜓點水的吻，結果卻被摟緊脖子，熾熱濕潤的舌頭主動與自己纏綿。再事情更進一步前，崔東湁趕緊踩了煞車，替姜秋丹攬了攬被子。

    「好好睡覺，絕對不能出門知道嗎？」

    「嗯……」姜秋丹雖有些不滿，仍乖巧地躺著回應他，很快又睡了過去。

    崔東湁抓緊時間，再度到了巷內的咖啡廳中。

    熟悉的咖啡香氣、熟悉的位置，宋智英已經坐在那裡喝著與上次相同的花茶。

    「宋女士，不好意思久等了。」崔東湁入座到她的對面，宋智英倒是沒什麼反應，看了看四周問道：「那孩子沒有來嗎？」

    「是我單獨找妳的，我有些話想與妳說。」崔東湁在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咖啡後，轉頭對宋智英說：「前幾天秋丹發生了點事情，詳細的事情我可能沒法細說。但是我問了他是否怨恨過妳……」

    宋智英手中的茶杯滯在半空，儘管她試圖輕輕地放下仍與杯盤發出了不小的撞擊聲。崔東湁繼續開口說：「或許從我這個外人來說有點越界了，但我還是想告訴妳。秋丹說過：『雖然我的到來讓她受盡折磨，但我仍感謝她願意生下我。沒有孩子生來會討厭自己的母親。』我能不能知道妳是怎麼看待秋丹？」

    崔東湁從口袋中拿出那小巧的日記本，從夾縫中拿出了姜秋丹嬰兒時期的照片，放在宋智英的桌前。

    宋智英拿起照片，她再也無法擺出淡然的神色，照片上的孩子便是她懷胎十月殷殷期盼降生的孩子，她怎麼就弄丟了呢？宋智英原先只是小聲的啜泣著，漸漸的那壓抑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哽咽出聲：「我、我沒資格愛他……我一直遠遠看著他，直到他和裡頭的孩子打架，我怕他長大也和他的父親一樣，所以我逃跑了再也不敢去看他。」

    「孩子們之間本來就會打架，更何況他長大的環境，如果沒人能保護他，他只能保護自己了。」崔東湁繼續說：「如果今天是我，我可能活得更慘，秋丹卻善良的長大了。」

    宋智英當然知道，就連上一次見到姜秋丹的樣子他始終忘不了。一個孤兒在逆境中生長眼神卻是如此澄澈明亮，怎麼看都是極好的人。

    「他真的很感謝妳。」崔東湁的這句話，讓宋智英真切的懺悔，手指捏著照片的手顫抖著，又怕太過用力將照片弄皺。

    「我對不起他，但我真的愛我的孩子。我的秋丹、我的孩子……」

    崔東湁隱約看見有一層霧氣正在消散。時隔幾十年的道歉，或許只要付出真心仍不算太晚。崔東湁這是第一次在宋智英面前露出微笑，雖只是輕淺的勾著嘴角也是多了幾分真情時趕，他說：「以後跟妳的孩子多見面吧。」

    看著宋智英珍惜地拿著照片，雖然心疼自己珍藏的照片，他也不好意思再收回。「那我先走了，下次見。」他便站起離開咖啡廳。

    咖啡廳離家不遠，他一路奔跑回家，內心的欣喜怎麼樣也克制不住。

    打開家門，姜秋丹就坐在地板上，身子倚靠在牆邊維持這個姿勢睡著了。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崔東湁先是幫他探了探體溫，似乎是降了許多，他才將人抱起。

    「東湁，你回來了。」姜秋丹在他懷中醒來，眼神清明了不少，感覺身子也輕鬆了許多。

    「秋丹，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崔東湁在看見姜秋丹的那一刻便知道，在咖啡廳所看見的並不是錯覺。姜秋丹聽見他如此雀躍的口氣，自己的興致也被提高了幾分，他問：「什麼？」

    「你身上的詛咒消失了！」

    姜秋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掙扎了身子讓自己能夠好好站在地上，又馬上抓著崔東湁問：「你說什麼？」

    崔東湁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說你的詛咒消失了！」

    「真的嗎？消失了？我的詛咒消失了！」姜秋丹撲向崔東湁止不住的欣喜，身體雖沒有查覺到變化，但心裡一直有東西壓迫著自己的感覺似乎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