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隔阂
76.隔阂
心痛和恐惧让宁樱浑身发抖,甚至顾不上脸上的伤,踉跄着就要下榻。夏岐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眉头紧锁:“阿樱!你做什么!” 宁樱却不管不顾,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夏岐铭脚边,冰凉的手死死抓住他明黄的龙袍下摆,仰起那张伤痕累累、泪痕交错的小脸,带着祈求: “皇上!皇上!求求您!饶过紫画这一回!就饶过她这一回行不行?!” “她一定是被人骗了!被人蛊惑了!我不信!我绝不信她会诚心害我!她平日里待我如何,皇上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啊!” “她只是……只是太想让我有个名分,太替我着急,才会着了别人的道!皇上,可……可罪不至死啊!求您……求您看在她两年尽心尽力伺候我的份上,留她一条命吧!” 宁樱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她伏在夏岐铭脚边,单薄的身体颤抖着,那卑微的姿态,与往日的娇憨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阿樱……” 夏岐铭看着脚下这个为了一个背主的奴婢给自己下跪的阿樱,她的阿樱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为一个背主的奴婢,阿樱,她不值得你跪,起来!” “不!我不起来!”宁樱却异常执拗,死死抓住他的衣摆不放,抬起泪眼,眼神里是近乎绝望的坚持。 “除非……除非您答应饶了她!皇上……我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您怎么罚她都行!罚去辛者库做苦役!都可以!只求您……只求您留她一条性命!求您了!” 她哀求着声音嘶哑只为换取夏岐铭一丝一毫的松动。 她还是这样善良单纯,哪怕为了一个背弃过她的奴婢,但是从前的宁樱,未曾这样哭泣着讨要他的恩典,他们之间终究是有了一些不同,夏岐铭心中酸涩。 夏岐铭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最终的决定:“好。朕答应你,留她一条命。” 宁樱眼中瞬间爆发出喜悦的光芒,然而,夏岐铭接下来的话,却像冰冷的铁水,浇熄了她眼中的光,:“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福!” “奴才在!” “传朕口谕:宫女紫画,背主不忠,引主入险,罪大恶极。念其旧主求情,免其一死。”夏岐铭的声音毫无感情,冰冷地宣判,“即刻拖到外殿,重责二十廷杖!让所有奴才都来观刑,让他们看看背主的下场,打完,送出宫去!” “奴才遵旨!”来福一挥手,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立刻架起地上已经吓晕过去的紫画往外拖去。 二十廷仗,紫画她能受得住吗? “不要……皇上……不要……!”宁樱发出一声哭喊,想扑过去阻止,却被夏岐铭牢牢箍在怀里。 他低头眼神复杂难辨,清晰地烙进她的耳中:“阿樱,朕依了你,留她一命。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的身边,再没有紫画这个人。你的仁慈,只能救她这一次,背主的奴才是万万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长寿宫内殿,烛火早已被夏岐铭亲手掐灭了大半,只留下角落里一盏孤零零的宫灯。 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将殿内其余的空间衬得更加幽深寂寥,如同此刻两人之间无声的鸿沟。 内榻宽大华贵,宁樱背对着外侧,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地贴在床榻最里侧的冰冷墙壁上。 夏岐铭平躺在她的外侧,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足以再躺下一个人的、冰冷而空旷的距离。 他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望着帐顶繁复却模糊的暗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刚才宁樱哭求。 那二十记廷杖最终没有打完。太监的板子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时,是宁樱挣脱了他的束缚,不顾一切地扑到行刑的庭院里,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早已血rou模糊、气息奄奄的紫画。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仰着那张泪痕狼藉对着他哭喊:“够了!皇上!够了!您真要打死她才甘心吗?!您答应过我留她一命的!” 那一刻,她眼中的痛楚和控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夏岐铭的心脏。 可是他都是为了她好,一次背弃终生不用,他还是心软了,停止了那足以要命的杖责,宁樱作为交换,同意了紫画必须送出宫去,不能再服侍宁樱了。 夏岐铭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细微颤抖。 他想伸出手,像往常一样将她拥入怀中,可指尖刚动了动,刚才她护在紫画身前、看向自己时那充满痛楚和陌生疏离的眼神,便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眼神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他终究没有动。只是在一片死寂中,低沉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榻上显得有些突兀和干涩:“还疼吗?” 问的是她的脸伤,却又仿佛在问别的什么。 蜷缩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夏岐铭的心沉了下去。他等了片刻,黑暗中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交错,却无法交融。 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图打破僵硬的安抚,甚至带上了一点旧日的亲昵:“阿樱?冷吗?过来些。” 回应他的,是更深的沉默,和那团身影固执地、无声地又往墙壁的方向贴紧了一分。那抗拒的姿态,清晰得如同烙印。 夏岐铭眸色彻底暗沉下去,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指缝中悄然流失的无力感。 寒月无声地透过窗棂,将两道疏离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