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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普女也会有人喜欢吗(十六)

    

阴暗普女也会有人喜欢吗(十六)



    五岁的贺寻陷在过白的病床被褥里,像一株被暴雨打蔫了的幼苗。

    床边,母亲紧握着他的小手,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瘦弱的手背上。

    她的声音哽咽着:“阿寻……对不起……mama太不负责了……”

    她无法原谅自己。

    深夜归家,推开那扇过于安静的房门,发现他独自蜷缩在地板上,浑身guntang得像块烧红的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再晚一点……

    医生说,再晚一点,那场高烧就会变成凶险的肺炎。

    贺寻偏过头,乌黑的眼睛安静地望着母亲哭泣的脸。

    那双眼睛过于清澈,里面没有埋怨,也没有委屈。

    一个人在家,生病,等待……这些对他而言,早已习惯。

    父亲总是很忙,在遥远的城市上班;母亲醉心于她的学术世界,实验室的瓶瓶罐罐远比家里的烟火气更能吸引她;jiejie贺琳……贺琳的世界里从未有过他这个弟弟的位置。

    “mama,”他开口,声音因为高烧而虚弱嘶哑,“我想吃你做的糖醋鱼。”

    母亲猛地抬起头,慌忙用手背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好!等你好了,我们回家了,mama马上就给你做!”

    贺寻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糖醋鱼的酸甜滋味在记忆中模糊地泛开。

    他其实并不执着于那道菜,只是……需要一个让母亲停止哭泣的理由。

    -------------

    淮市的盛夏,蝉鸣声嘶力竭。

    公园里,儿童篮球场被烤得地面发烫。

    三年级的贺寻,混在一群明显比他高大健壮的五六年级男孩中间,显得格外单薄。

    他身上那件蓝色短袖T恤被汗水浸透了大半,紧贴在清瘦的脊背上。

    额发也被汗水濡湿,一绺绺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他费力地抬起细瘦的胳膊,徒劳地试图拦截那在他头顶上方呼啸飞掠的橘红色篮球。

    每一次跳跃,每一次奔跑,都消耗着他本就偏弱的体力,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尖巧的下巴滴落,砸在guntang的水泥地上。

    他知道,这群大孩子只是在戏耍他。

    他们故意不传球给他,看他像只笨拙的小狗一样追着球跑,然后爆发出夸张的大笑。

    但他没有停下。

    他没有同龄的朋友。

    学校的同学嫌他身体不好。

    只有这群大孩子,愿意让他站在这里。

    他喘息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篮球场外不远处的树荫下。

    那里有一张漆成墨绿色的长椅,两个女孩亲密地靠在一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们身上洒下跳跃的光斑。

    其中一个女孩,黑发如瀑,眉眼明媚,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正是他的jiejie贺琳。

    此刻她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不再是家里那个对他横眉冷对、充满不耐的jiejie。

    她正指着摊在膝盖上的书,对身边的女孩兴奋地说着什么,两人同时爆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那笑声像清凉的溪水,冲淡了燥热的空气。

    贺寻的目光又放在了贺琳身边的那个女孩。

    她穿着白色短袖和牛仔裤,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几缕细软的深栗色碎发被汗水贴在鬓角。

    她的皮肤在树荫下依旧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冷调白皙,与贺琳健康的小麦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安静地听着贺琳说话,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那双眼睛……在斑驳的光影里,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和温润。

    那是温辞jiejie。

    贺琳唯一的朋友。

    羡慕和酸涩的情绪悄然涌上贺寻的心头。

    他也想坐在那片树荫下,也想分享她们的笑声。

    但每次他试图靠近,贺琳总会像护崽的母猫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恶狠狠地瞪着他:“看什么看?小屁孩!走开!”

    然后迅速拉着温辞离开,好像他是什么令人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今天,如果不是母亲强硬地命令贺琳必须来公园“照看”他,她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贺寻眼底的光黯淡下去,迅速收回目光,强迫自己重新聚焦在那颗跳跃的橘红色篮球上。

    他咬紧下唇,再次冲向那个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的目标。

    身体的酸痛感越来越重,肺部像被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钝痛。

    “喂,贺寻!”一个大孩子抱着球,斜睨着他,语气轻蔑,“你要是不行了就赶紧回家找你妈去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附和的嗤笑声。

    贺寻挺直了那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我没事的!我不累!”

    他不能让这群人觉得他“不行”。

    他害怕一旦流露出软弱,这唯一能让他短暂摆脱孤独的“游戏”也会宣告终结。

    他必须撑下去。

    他再次迈开酸软沉重的双腿,视线因为剧烈的喘息和头顶刺目的阳光而开始模糊、晃动。

    那颗橘红色的篮球在他视野里跳跃着。

    他凭着本能,朝着那个方向用尽全力扑了过去——

    脚下一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砰!

    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guntang粗糙的水泥地上。

    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痛楚,盖过了所有的疲惫。

    空气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刺耳的哄笑声像炸雷一样响起。

    “哈哈哈哈!平地摔!你们看见没?他刚才那姿势,像不像只笨鸭子?”

    “太蠢了吧!我就说别带这个病秧子玩!”

    “就是,真扫兴!一点用都没有!”

    “刚才你不是耍他耍得挺开心吗?”

    “……”

    贺寻趴在地上,细小的碎石粒硌着掌心破皮的伤口,带来清晰的刺痛。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因为脱力和疼痛而微微发抖。

    眼泪无法控制地涌了上来,迅速在眼眶里蓄积。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撑在粗糙地面上的左手掌心,蹭破了一块皮,血丝正从破损处慢慢渗出,混合着灰尘,显得格外狼狈。

    膝盖处传来更剧烈的疼痛,露出的皮肤同样是一片血糊糊的擦伤。

    委屈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

    他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只是让它们更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guntang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那几个大孩子似乎觉得无趣了,抱着篮球,一边继续嘲笑着他“病秧子”、“没用”,一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站住!”

    一道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骤然划破了那些刺耳的哄笑。

    贺寻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阳光下,那个不久前还安静坐在树荫下的深栗色马尾女孩,此刻正站在他身旁,张开纤细的胳膊,像一株突然拔地而起的小树苗,拦住了那几个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的男孩的去路。

    她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白皙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那双显得有些清冷的眼睛,此刻正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为首的那个大孩子。

    “向他道歉!”

    不仅那几个大孩子愣住了,连贺寻也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辞jiejie。

    在他有限的印象里,她总是安静的,坐在贺琳身边。

    “你们,欺负比自己小的人,”她的语速很快,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真不要脸!真没教养!”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你们爸妈怎么教你们的?!教你们出来欺负别人吗?!就你们这样的!书读得再好,以后上了社会也是废物!也是垃圾!败类!”

    她一口气说完,自己也有些气喘吁吁,白皙的脸颊更红了,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几个大孩子被她劈头盖脸的斥责骂懵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为首的男孩恼羞成怒,猛地伸手推了女孩的肩膀一下:“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教训我们!”

    女孩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但立刻站稳了脚跟。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更加用力地反推了那个男孩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加响亮:“我记住你们的样子了!你们都是淮小的学生吧?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的班主任!把你们干的好事全告诉他!看你们爸妈回家不打死你们!”

    为首的那个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中流露出恐惧。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还趴在地上的贺寻,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其他几个男孩也像被掐住了脖子,慌忙跟着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为首那个又转向温辞,语气里带着色厉内荏:“行了吧?……你别跟老师说!”

    温辞紧绷着脸,冷哼一声,下巴微抬:“滚吧!”

    那几个大男孩如蒙大赦,抱着篮球,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篮球场,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蝉鸣和远处模糊的孩童嬉闹声。

    温辞转过身,脸上那股逼人的愤怒和锐利迅速褪去。

    她快步走到贺寻身边,蹲下身,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来,能起来吗?我们去那边椅子上坐着。”

    她伸出手,扶住贺寻细瘦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贺寻忍着膝盖的剧痛,一瘸一拐地被她搀扶着,走到不远处的树荫长椅边坐下。

    屁股刚挨到椅面,掌心膝盖的刺痛感再次鲜明地传来,让他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要决堤的趋势。

    温辞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跑。我回家去拿碘伏和创可贴,很快就回来。”

    她的眼神很认真,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贺寻连忙用力点头,沾着泪痕和灰尘的小脸上满是信任和依赖。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深栗色的马尾辫,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穿过刺眼的阳光,跑向公园出口的方向,渐渐变小、模糊。

    心,忽然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她会回来吗?

    真的会回来吗?

    幼儿园时,有孩子骗他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糖”,结果他等到天黑,等到mama焦急地找来,那个孩子再也没有出现。

    还有一次,几个同学说“帮我们看着书包,等会儿带你去玩”,结果他抱着书包等了很久很久,最后只等到他们远远传来的嘲笑声……

    她……会不会也这样?

    这个念头带来一阵细密的恐慌。

    他死死咬住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僵。

    掌心伤口的刺痛,膝盖的钝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慌乱地跳动。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脚边投下摇曳的光斑,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那恐慌即将把他淹没时——

    那个纤细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公园门口,她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正朝着篮球场的方向小跑过来。

    悬着的心骤然落地,一股暖流冲散了所有的不安。

    贺寻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眼泪还挂在浓密卷翘的长睫毛上,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晶莹的光,衬得他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更加明亮,苍白的脸颊也因为激动而染上了红晕。

    温辞跑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

    她一眼就看到了贺寻脸上那个带着泪痕却又灿烂无比的笑容,不由得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随即立刻低头去翻袋子。

    “可能会有点疼。”她拿出矿泉水瓶,拧开盖子,抬眸看向贺寻,认真地提醒道。

    贺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盛满了关切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脸颊和耳朵又开始发烫。

    他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坚定:“jiejie,我不怕!”

    温辞没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用清水冲洗他膝盖上沾满灰尘和血丝的伤口。

    冰凉的液体冲刷过伤处,带来一阵刺刺的痛感,但贺寻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伤口上。

    他的目光,悄悄地落在温辞低垂的脸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深栗色的发梢跳跃,晕染出一圈温暖的金棕色光晕,那颜色让他想起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流淌的蜂蜜,带着一种甜蜜的暖意。

    她的眉毛细细弯弯的,颜色很淡,像远山的黛影。

    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因为专注而微微垂下,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的鼻梁挺直小巧,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微微抿着,线条柔和。

    她的皮肤真的好白,在阳光下几乎能看到下面淡青色的细小血管。

    贺寻还不太明白什么是“好看”,但他模糊地觉得,眼前这个蹲在他面前、专注地为他处理伤口的jiejie,比他以前看过的所有图画书上的公主都要……都要让人移不开眼。

    温辞完全没察觉到男孩专注的凝视。

    她拧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取棕褐色的药水,动作轻柔而仔细地涂抹在他膝盖的破皮处。

    药水接触伤口带来更明显的刺痛,贺寻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腿,但立刻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忍一忍,很快就好。”温辞轻声说,她的声音放得更低,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处理好膝盖的伤,贴上干净的创可贴,她才站起身,坐到了贺寻身边的长椅上。

    “手给我。”她自然地拉过贺寻的左手。

    那只小手同样蹭破了皮,沾着灰尘和血污。

    温辞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冲洗,擦碘伏。

    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

    “好了!”完成一切,温辞抬起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那笑容点亮了她清秀的五官,让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贺寻像是被那笑容烫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

    脸颊的温度骤然升高,耳根更是火烧火燎。

    他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谢jiejie……”

    温辞语气温和地说:“以后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学我刚才那样骂回去。”

    “他们就是欺软怕硬,你凶一点,他们就不敢了。”

    贺寻乖巧地点头,偷偷抬起眼皮看她:“嗯,好。”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会骂人,也想象不出自己像jiejie刚才那样勇敢地斥责别人的样子。

    但他觉得jiejie的话一定是对的,他得听。

    温辞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颗印着金色小猴子的奶糖,递到贺寻面前:“喏,给你。”

    贺寻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颗糖果。

    他慢慢剥开印着小猴子的糖纸,将乳白色的奶糖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弥漫开来,仿佛带着阳光的味道。

    这比他记忆里吃过的所有糖果都要甜,一直甜到了心底。

    他忍不住又偷偷看了温辞一眼。

    温辞掏出一张干净的纸巾递给他:“擦擦脸吧。”

    贺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挂着眼泪,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强烈的羞赧涌了上来——

    他一个男孩子,竟然在女孩子面前哭得这么丢脸!

    他胡乱地在脸上用力擦拭起来。

    擦干净脸,他感觉自在了一些,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贺寻忍不住再次偷偷地、细细地打量身旁的女孩。

    她正微微仰着头,望着头顶那片被梧桐枝叶切割成碎片的碧蓝天空,眼神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发呆。

    她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

    不是糖果的甜香,而是一种……清清爽爽的、像切开的新鲜橙子散发出的气息?

    可是她手里并没有橙子啊。

    贺寻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想要确认那缕若隐若现的香气。

    他很想开口跟她说话。

    想告诉她,她刚才真的好厉害,像电视里打败坏人的女侠。

    想问问她,为什么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是那种温暖的金棕色,和他们都不一样?

    想问她,以后……以后他能不能找她玩?

    他会很乖,不会打扰她和贺琳看书……

    无数个念头在胸膛里冲撞,他憋了很久,拳头悄悄握紧又松开,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突然,一道清脆又带着点骄纵的女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阿辞!阿辞!”

    贺琳拎着一个塑料袋,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额头上也带着汗。

    她径直跑到温辞面前,兴高采烈:“太好了!今天大提琴老师提前下课了!晚上我能陪你去图书馆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看!我买了四个小蛋筒!我们一人两个!”

    温辞立刻从长椅上站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比刚才对着贺寻时明媚耀眼十倍,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真的?!太好了!”

    她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贺琳的胳膊。

    贺琳这才像是刚发现旁边的贺寻,目光扫过他膝盖和手上的创可贴,眉头蹙起,语气嫌弃:“你怎么又弄伤了?一个男孩子这么娇气,就知道添麻烦!”

    她拉着温辞的手就要走,“走!阿辞,我们去那边看书去!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温辞被贺琳拉着转身,脚步顿了一下,想回头对贺寻说什么:“阿琳,你弟弟下午他……”

    “哎呀,没事!小伤!”贺琳打断她,用力拽着她,“快走啦!蛋筒要化了!”

    温辞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贺琳已经挽紧了她的胳膊,半推半拉地带着她离开了这里,走向公园里更僻静的一角。

    她们亲密地靠在一起,贺琳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温辞侧头听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贺寻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渐渐融入树影深处。

    暮色像是橙色的纱幔,温柔地笼罩了喧闹了一天的公园。

    暑热稍稍退去,晚风带着一丝凉意。

    玩闹的孩子被家长唤回,只有贺寻还孤零零地坐在那张墨绿色的长椅上。

    他摊开手心,里面躺着那张被仔细展平的金丝猴奶糖糖纸。

    金色的猴子图案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温辞jiejie递糖过来时,指尖那一点柔软的触感。

    从未有过的羡慕,像涨潮的海水般淹没了他。

    原来贺琳的世界里,一直拥有着这样明亮温暖的阳光。

    她有这样好的朋友。

    温辞jiejie那么好……那么好看,身上有好闻的橙子香,会给他甜甜的糖,还会像骑士一样保护他……

    如果受伤的是贺琳,她一定会更着急、更心疼吧?

    在她眼里,他只是“阿琳的弟弟”。

    一个需要被贺琳“照看”的、麻烦的、娇气的弟弟。

    贺寻低下头,用指尖抚平糖纸上最后一道细微的褶皱。

    他想让她知道,他叫贺寻。

    他想听到她叫他的名字。

    他想……也成为她的朋友。

    像贺琳那样,和她一起看书,一起分享冰淇淋,一起牵手走过树影斑驳的小路。

    他会努力锻炼身体,变得强壮,不会再被人轻易推倒。

    他会认真学打篮球,不会再笨拙地扑空。

    他摔倒也不会再哭鼻子,不会再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娇气的爱哭鬼。

    他要变得……更好一点。

    如果他能做到这些,他是不是……也能做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