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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以后

    

第五十四章 以后



    客厅里只剩下投影仪待机的屏保光影,一片深邃的星宇无声地在幕布上流转,细碎的光点洒在沙发上交叠的人影身上,明明灭灭。

    挺抽象,也挺浪漫。

    但棠溪躺在沙发上的神情,实在算不得好。

    激烈的性事抽干了所有力气,她深一层浅一层地呼吸着,扭动了一下被白色蕾丝腿环松松捆在背后的手腕,抬眼看还伏在自己身上的迟屿,声音哑得厉害,带着nongnong的疲惫:“解开……好累。”

    迟屿撑起身体,汗水沿着他绷紧的肩颈线条滑落。他低头看她,荧白的星光照亮她汗湿潮红的脸颊和失焦的眼,唇角勾起一个餍足的浅窝:“这么严肃啊?”

    “真的累了……”棠溪拉长语调,几乎是在哀求,“休息会儿吧……腰快断了。”

    幕布上的画面咔哒一跳,从星空切换成一片虚拟的雨幕,水汽濛濛的光影在迟屿的脸际滚过。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沙发皮面上那一大滩深色的水渍,“你不舒服吗?”

    棠溪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声音有气无力:“……还行吧。”

    “就还行?”他挑眉。

    “迟屿!”她真的快哭了,蔫哒哒地晃了晃被束缚的手腕,“解开啦……”

    迟屿深看她一眼,俯身在她汗湿的鬓角印下一个吻,指尖利落地解开了腿环的缠绕。束缚一松,棠溪几乎是立刻软瘫下去,像被抽掉了骨头,脸埋在沙发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迟屿没离开,侧身躺在她旁边,大手滑到她酸软的腰际,摊开五指,力道适中地给她揉按起来。另一只手从沙发缝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没吸,只是夹在两指之间,任由淡青色的烟雾在星雨的光影里袅袅升起,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客厅里只有投影仪运转的低微嗡鸣,和彼此渐渐平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的慵懒、烟草的微涩,以及jingye和爱液混合的、挥之不去的腥甜气息。

    默了大概十几分钟,烟燃尽了大半。迟屿掐灭烟蒂,拍了拍她的臀:“洗澡?”

    ……

    浴室里水汽蒸腾。温热的水流兜头淋下,冲刷着两人黏腻的身体。迟屿把棠溪圈在冰冷的瓷砖墙壁和自己guntang的身体之间,低头寻到她的唇。这个吻又湿又黏,纯粹的情欲褪去后、某种更深沉的渴求。他垂颈,她仰头,唇舌毫无空隙地纠缠,水流顺着他们交颈相贴的缝隙淌下。

    他看她的眼神湿漉漉的,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赤裸的拥抱紧密无间,水流滑过皮肤,带走疲惫,却蒸腾起另一种熨帖心灵的暖意。这一刻的相拥,比方才在沙发上疯狂的交媾,更显得亲密无间。

    从雾气弥漫的浴室出来,迟屿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棠溪小口小口喝完半杯,迟屿接过剩下的半杯,仰头一饮而尽。他牵起她的手,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下玄关一盏昏黄的小壁灯,拉着她往楼上走。

    经过二楼走廊那间紧闭的画室时,棠溪脚步顿住了。她挠了挠迟屿紧握着她的小拇指,轻声问:“我能不能……再进去看看?”

    迟屿没说话,直接推开了门,按亮顶灯。

    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画室比上次整洁有序得多,但墙上那些画和照片依然在,那张十四岁的棠溪,也依旧固执地贴在视觉中心点。

    迟屿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湿漉漉的发顶,整个人懒洋洋的,和她一起沉默地注视着那面墙。

    她走过去,停在照片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冷的相框边缘。沉默了片刻,她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之前说的……暗恋我,还有设计让我撞见你……在卧室,是真的吗?”

    迟屿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闻言抬眼看她,眼神坦荡。“真的。”他回答得很干脆,“是故意的。不止一次。”

    棠溪转过身,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不解:“为什么?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别人…别人不都是先认识,慢慢暧昧,或者……告白吗?”她想起那些校园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情节。

    “因为,”迟屿朝她走近两步,停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如果是面对那个还没有经历因为受伤而不能跳舞的你,那些所谓的‘正常’套路,也许对你有用。但太晚了……”他扯了下嘴角,带着点自嘲,“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变得防备心重,又敏感。按部就班地认识、靠近,只会让你觉得我别有用心,然后躲得更远。所以我只能把你拖进我的地盘,让你觉得欠了我,或者……跟我站在同一个情境下,”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这样才公平。你才会真正看着我,而不是把我归到某个‘安全’但毫无关系的类别里。”

    棠溪怔怔地看着他。他直白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粗暴地撬开了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原来那些让她恐惧、抗拒、又无力摆脱的“意外”和“强求”,背后是这样赤裸裸的算计和……势在必得。不是为了伤害,而是为了靠近。一种极其扭曲却又异常有效的靠近方式。

    “那……”她喉咙有些发紧,指尖蜷缩起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以后呢?”

    迟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想看清她眼底每一丝细微的情绪。然后,他反问,声音低沉认真:

    “你想和我有以后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棠溪的心跳得飞快。她看着迟屿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逼迫,只有等待。过去那些挣扎、恐惧、屈辱、妥协、还有那些隐秘的悸动和不甘……无数画面在脑中翻涌。最终,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脚上柔软的拖鞋,微微地,点了点头。

    很轻的一个动作,却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迟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强势地宣告什么。只是伸出手,干燥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握了握。

    ……

    第二天中午,两人才在迟屿那间充斥着情欲痕迹的卧室里悠悠转醒。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线。

    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迟屿开车载着棠溪驶向市中心。棠溪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声说:“今天周六,晚上我得回家。”

    “嗯。”迟屿应了一声。

    “你下午有事?”

    “嗯,去万象城给我妈拿个包。”迟屿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慵懒,“我爸送的。”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棠溪侧头看他线条冷硬的侧脸,犹豫了一下问:“你爸妈……这样分居两地,多久了?”

    “有阵子了。”迟屿回答得很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不过他们见面也容易,一个电话的事。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

    棠溪听得默然。

    有的夫妻分居,是为了各自的事业版图和广阔天空。

    而她的父母分居,仅仅是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爸爸做地质勘测经常出野外,mama也是辛苦的从酒店客房部服务员做起才碰到了这么个机会升职,三个人聚少离多。

    真的……好久没一家人整整齐齐吃过饭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尖,她蜷起手指,别开脸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眼眶微微发热。

    迟屿瞥了她一眼。红灯亮起,他踩下刹车,正直了身体,左手依旧搭着方向盘,右手却自然而然地伸过来,精准地捏住了她放在腿上交握的手指。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有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指腹,然后又松开,搭回方向盘上。

    无声的安慰,比任何话语都熨帖。

    棠溪吸了吸鼻子,把那股泪意憋了回去,手指却悄悄回握了一下他残留的温度。

    车子在万象城附近停下。迟屿让棠溪在车上等,自己下车去拿东西。穿着精致套装的SA早已提着硕大的橙色购物袋等候在路边,笑容满面地将袋子递给他。迟屿接过,随意地丢进后座。

    “这附近有家店的板栗酥,我妈特别爱吃。”棠溪解开安全带,“我去买点带回去,很快。”

    迟屿正低头看手机信息,闻言抬头:“我陪你去,等我停个车。”

    “不用啦,就几步路,我快去快回。”棠溪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朝他挥挥手,裹紧外套,快步拐进了旁边一条热闹的街道。

    这里靠近商圈,又开了不少网红店和桌游室,即使是下午,也人流熙攘,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三五成群。

    棠溪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朝着记忆里那家老字号板栗酥店走去。刚走到店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旁边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带着浓重怨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棠溪吗?”

    棠溪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韩潮叼着根烟,斜倚在店门旁边的墙上。他额角贴着一小块纱布,嘴角还有点淤青没消,穿着件花里胡哨的潮牌外套,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真巧啊。”韩潮吐出一口烟圈,扯着嘴角,笑容却充满恶意,“陪你家那位太子爷逛街?”

    棠溪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进店。

    “别急着走啊!”韩潮猛地站直身体,几步跨过来,挡在她面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老子他妈就想不通了!他迟屿到底想怎么样?啊?”

    周围几个路人被他的大嗓门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把我打成这样!”韩潮指着自己额角的纱布和嘴角的伤,“我认栽!医药费他也赔了,这事儿他妈不该翻篇了吗?啊?结果呢?这孙子背后搞我!翻我旧账!找警察查我!害得老子被拘留!留了案底!现在连学都他妈没法上了!cao他妈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棠溪脸上:“他就是个垃圾!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无法无天!你他妈还跟他好?你知不知道他这种富二代私生活有多乱?玩得有多花?你他妈以为他对你是认真的?别天真了傻逼!他就是玩玩你!等玩腻了……”

    “闭嘴!”棠溪猛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和冰冷。

    韩潮被她突然的爆发噎了一下。

    棠溪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怒火,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才是垃圾。你被打,你被查,你被拘留,都是你活该!你这种人,说你猪狗不如都侮辱了猪和狗,别出来恶心人!”

    说完,她不再看韩潮那张因震惊和暴怒而扭曲的脸,肩膀用力一撞,狠狠将他撞开,头也不回地推门走进了糕点店。

    “cao!你他妈……”韩潮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咒骂,却被关上的玻璃门隔绝在外。

    店里弥漫着香甜的糕点气息。棠溪站在柜台前,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愤怒而狂跳,脸颊也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脏话而微微发烫。她懊恼地闭了闭眼,天啊,她居然骂人了……还骂得那么难听……

    店员热情地询问她要什么。她定了定神,点了mama爱吃的板栗酥。等待包装的间隙,她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向马路对面。

    迟屿已经放好了东西,正斜倚在黑色的越野车旁等她。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神情带着点等待的茫然,甚至有点懵懂的乖巧。完全看不出半点刚才韩潮口中描述的“垃圾”、“无法无天”的影子。

    看着这样的迟屿,棠溪心头那股因韩潮而起的怒火和懊恼,奇异地慢慢平息了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滋生。

    她拎着包装好的板栗酥走出店门,深吸了一口带着糕点甜香的空气,穿过马路,快步走向那个安静等待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