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发现

    黑色越野车在迟家别墅雕花铁门前平稳停下。引擎熄火，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迟屿解开安全带，侧过身。车内顶灯柔和的光线下，他脸上那道从颧骨斜划至下颌的浅色伤痕格外显眼，是之前冲突留下的印记。他伸出手，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抚过棠溪同样微红破皮的唇角。

    “还疼？”他声音低沉。

    棠溪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触碰，脸颊发烫，含糊地摇头：“…还好。”

    迟屿盯着她躲闪的眼神和泛红的耳根，眸色深了深，没再追问。他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替她拉开车门。

    两人刚下车，别墅玄关的灯“啪”地亮了。门被推开，许言淑穿着得体的羊绒衫和半身裙，臂弯上搭着薄外套，显然正要出门。她看到并肩站在车旁的两人，脚步顿住，脸上温和的笑容也凝滞了一瞬。

    “妈？”棠溪心脏猛地一跳，声音带着惊讶，“你休假了？”

    “就一天，明天一早又要走，想着过来看看你。”许言淑的目光在女儿脸上飞快地扫过，落在她微肿破皮的唇角和有些躲闪的眼神上，随即又移向迟屿。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迟屿回来了？”许言淑的声音依旧温和，但眼底的笑意淡了许多，转而看向棠溪，“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阿姨好。路上碰见就一起回来了。”迟屿神色如常，回答得轻描淡写，目光坦荡地迎上许言淑的打量。

    许言淑点点头，没再追问，但眼神里的疑虑并未消散。她转向棠溪：“小溪，正好mama有事跟你说，陪mama到花园走走？”

    棠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迟屿。迟屿给了她一个“去吧”的眼神，转身走向别墅大门：“阿姨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看着迟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许言淑才挽起棠溪的胳膊，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她带向侧面的小花园。冬夜的风带着寒意，花园里只有几盏地灯散发着幽微的光。

    “小溪，”许言淑停下脚步，面对着女儿，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有些严肃，“你跟mama说实话，你和迟屿……是不是在谈恋爱？”

    棠溪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血液直冲头顶。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妈…没有…我们就是…”

    “就是什么？”许言淑打断她，语气加重，“mama是过来人！你嘴唇怎么回事？以前也没看你们两有一走得这么近。”她看着女儿瞬间煞白的脸色，心往下沉，“小溪，你还小！高二有多关键不用mama多说！迟家对我们有恩，mama感激不尽。但这份恩情，不是让你用这种方式去还的！迟屿那孩子…背景太复杂，你们不合适！”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抓住棠溪的手，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听mama的话，搬出来。明天我就跟桑总说，给你申请住校！离他远点！别让他耽误了你！”

    “住校？！”棠溪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巨大的委屈和慌乱瞬间淹没了她，“好……”

    “小溪”许言淑眉头紧锁，“迟屿是个好孩子，青春期的孩子有点好感很正常……但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太复杂了，你听mama话，不要和他走太近。”

    棠溪看着母亲眼中那份担忧和……隐隐的恐惧，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头，眼眶发热，鼻腔酸涩。

    ……

    翌日傍晚，市中心一家格调冷清的咖啡馆角落。

    迟屿靠在舒适的沙发里，长腿交叠，面前放着一杯冰美式，几乎没动。他对面坐着蒋野，蒋野正低头划着手机屏幕。

    “喏，你要的。”蒋野把手机推到迟屿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成绩单截图，抬头是实验中学，“江逾白，高一下学期期末考，年级排名278。就这水平，你说他突然开挂拿了国金？”

    迟屿目光扫过那个刺眼的排名，眼神冰冷。他端起冰咖啡抿了一口，没说话。

    “还有更劲爆的，”蒋野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他那个妈，在实验中学是出了名的‘虎妈’。管他管得那叫一个严，据说高二之前，江逾白就是她妈手里的提线木偶，让往东不敢往西，成绩也就中等偏上，竞赛？门儿都没有！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拼命学竞赛，成绩也突飞猛进，简直像开了光。”

    蒋野顿了顿，观察着迟屿越来越冷的脸色，继续道：“而且，我打听到点别的风声…可能跟棠溪有关。”

    迟屿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抬眼看蒋野，眼神锐利如刀。

    “具体不清楚，”蒋野摇摇头，“但实验中学那边有传言，说江逾白成绩爆发和他妈态度转变的时间点，好像就在…棠溪受伤后不久。有人猜，是不是棠溪出事，刺激到他了？或者…他是不是知道点内情，觉得愧疚？”他耸耸肩，“都是捕风捉影，但空xue不来风。”

    迟屿沉默着，指尖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无意识地敲击。蒋野带来的信息碎片，像一块块拼图，在他脑中飞快组合。平庸的过去，高压的母亲，突然的转变，金牌，转学，对棠溪异常的“关注”……还有，那个关键的时间点——棠溪受伤之后。

    一个模糊却令人极度不快的轮廓逐渐清晰。江逾白所谓的“完美学霸”形象下，藏着太多刻意和可疑。他的转学，他对棠溪的接近，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纯粹。

    迟屿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看向蒋野，黑眸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暗流。

    “继续查。”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把他妈，还有他跟棠溪出事前后所有能挖到的细节，都给我挖出来。”

    蒋野看着迟屿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冷厉，知道他是动了真格，点点头：“行，包我身上。”

    迟屿靠回沙发背，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街灯次第亮起，照亮归家的车流。他想起昨夜棠溪在他怀里疲惫地说“随便你吧”的样子，想起刚才许言淑那警惕排斥的眼神，再想到那个戴着温和面具、心思叵测的江逾白……

    三方无形的压力，正从不同方向，向他们两人挤压而来。而那个看似无害的转学生，无疑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他必须弄清楚，江逾白到底在图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