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针对

    午后的体育馆里充斥着橡胶鞋底摩擦地板的吱嘎声、排球的砰砰闷响和学生的呼喊。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灰尘的味道。

    高二几个班的体育课在同一个时间，内容是对墙垫球练习。迟屿、蒋野和江逾白被分在同一组，隔网相对。

    迟屿站在发球区，目光扫过网对面略显单薄的江逾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抛起排球，身体舒展，一记凌厉的跳发球，排球带着呼啸的风声，不是飞向江逾白习惯的防守区域，而是刁钻地砸向他防守相对薄弱的左手侧！

    江逾白反应慢了半拍，仓促侧身去接。“砰！”球重重砸在他勉强并拢的小臂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一步，手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cao…”他低咒一声，脸色微白。

    “哟，不好意思，手滑。”迟屿声音毫无诚意，脸上甚至带着点恶劣的笑意。

    蒋野在旁边抱着胳膊看戏，嗤笑一声。

    下一球轮到蒋野发球。他模仿迟屿，同样一记势大力沉的发球，目标依旧是江逾白的位置。江逾白咬牙忍着痛，再次勉强接起，球飞得又高又飘。

    迟屿在网前高高跃起，不是扣杀，而是手腕一抖，一个轻巧的吊球，球越过江逾白的头顶，精准地落在他身后防守空档。

    “漂亮！”蒋野吹了声口哨。

    江逾白转身去救，动作因为手腕的疼痛明显变形。排球再次无情地砸在地板上。

    练习变成了单方面的“围剿”。迟屿和蒋野配合默契，不断用刁钻的落点和大力扣杀冲击江逾白，尤其是针对他明显不适的左手一侧。每一次成功的“得分”，都伴随着迟屿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终于，在一次飞身扑救中，江逾白落地时左手下意识撑地，手腕处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右手死死捂住了左腕。

    排球滚到一边。

    “喂，没事吧？”体育老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

    江逾白咬着牙，额角渗出冷汗，摇摇头想站起来，但手腕的剧痛让他动作僵硬。

    “手腕扭了？”体育老师蹲下身查看。

    迟屿和蒋野也走了过来。迟屿的目光锐利地落在江逾白死死捂着的左手腕上。刚才那一下撑地，他腕部的护腕被蹭得歪斜了一些，露出了一小截皮肤——上面赫然有一道已经结痂、但颜色还很深的细长划痕！

    “老师，我送他去医务室吧。”迟屿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江逾白猛地抬头看向迟屿，眼神里充满警惕和抗拒。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能行！”他强撑着站起来，左手腕垂着，护腕被他飞快地重新拉好，遮住了那道刺眼的伤痕。他低着头，不看任何人，快步朝体育馆门口走去，背影带着狼狈和隐忍的愤怒。

    体育老师看着江逾白离开，又看看迟屿和蒋野，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转身去指导其他学生了。

    “cao，真不禁打。”蒋野撇撇嘴，捡起地上的排球。

    迟屿看着江逾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装不了多久了。”他低声道，语气笃定。

    棠溪和盛晴在不远处的场地练习，目睹了整个过程。棠溪蹙着眉，看着迟屿脸上那种志在必得的冷意，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她不明白迟屿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针对江逾白，揪着不放。

    “看见没？”盛晴用手肘捅了捅她，压低声音，“迟屿这是铁了心要把江逾白那层皮扒下来啊。啧啧，太狠了。”

    棠溪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垫球，只觉得无聊透顶。

    ……

    傍晚，一中校园匿名论坛的一个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新帖悄然出现，标题只有三个字：【看图说话】。

    主楼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几张连续拍摄的高清照片。照片背景是学校后门那条偏僻的小巷深处，光线昏暗。主角是穿着崭新一中校服的江逾白。他斜倚在斑驳的墙壁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半张脸。他微微仰着头，吐出一个烟圈，脸上惯有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颓废和阴郁的冷漠。其中一张特写，清晰地拍到了他校服胸口的学号牌。

    帖子瞬间引爆！

    “卧槽！江逾白？！！！”

    “抽烟？看着挺熟练啊？优等生也抽烟？”

    “这表情…跟平时完全两个人好吗！好阴郁！”

    “人设崩了崩了！什么温和学霸，都是装的吧？”

    “刚转来就抽烟？还是在后巷？啧啧…”

    “论坛管理呢？这种照片也能发？侵犯肖像权了吧？”

    “楼上圣母？他自己抽烟被拍怪谁？重点难道不是表里不一吗？”

    短短十几分钟，帖子就被顶成了热帖，回复盖起了高楼。各种猜测、嘲讽、质疑的声音甚嚣尘上。江逾白苦心经营的“完美学霸”、“温和转学生”形象，被这几张照片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

    第二天课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棠溪摊开一本精致的硬皮笔记本，咬着笔杆，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全国高中生短篇小说竞赛的征稿启事就放在旁边。

    “小溪，你真要参加这个啊？”盛晴凑过来，看着笔记本上空白的纸页，“写什么题材想好了吗？”

    “嗯…有点想法了。”棠溪点点头，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拉着，“想写一个…关于挣脱束缚和寻找自我的故事。”她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意象：被锁链束缚的飞鸟、渴望逃离高塔的少女、还有……迟屿那双带着侵略性却又偶尔流露出迷茫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迟屿不知何时站在了棠溪课桌旁，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指节敲了敲她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写什么呢？”他目光扫过她摊开的笔记本，又看向那张征稿启事。

    “短篇小说，参加比赛。”棠溪下意识地想合上本子，却被迟屿按住了手背。他干燥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哦？”迟屿挑眉，来了点兴趣。他俯下身，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气息灼热地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把我写进去。”不是请求，是带着点霸道的命令。

    棠溪的耳朵瞬间红了，心跳加速。她挣了挣被他按住的手，小声反驳：“凭什么…这是我自己构思的故事…”

    “难道我没给你提供灵感？”迟屿回答得理直气壮，带着少年气的蛮横和理所当然。

    “没有！”棠溪用力推了他胸口一下，“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跟你没关系。”

    迟屿被她推得微微后退一步，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好好写，宝宝。等你获奖。”

    两人的互动亲昵又带着点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全然没注意到教室后门处，一道冰冷阴郁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江逾白站在后门阴影里，手里捏着一份刚发下来的物理卷子。他看着迟屿亲昵地揉着棠溪的头发，看着棠溪羞红着脸推拒却又掩饰不住眼底那丝纵容，再联想到论坛上那些让他焦头烂额的抽烟照片和铺天盖地的嘲讽……一股浓烈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嫉妒和怨恨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攥着试卷的手指指节用力到发白，卷子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镜片后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