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描述

    沸腾鱼馆的喧嚣像一层厚重的膜，裹在棠溪身上。她僵硬地坐在小方凳上，碗里的水煮rou片红得刺眼，却食之无味。迟屿那桌的谈笑声、酒杯碰撞声，像细针一样扎进她的耳膜，避无可避。

    “诶，看那边，”迟屿身边那个银灰色头发的男生，谢扬，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迟屿，下巴朝棠溪她们这桌扬了扬，声音压得不高不低，带着点玩味的笑意，“角落里那桌妹子，中间穿米白色毛衣那个，挺正的啊？气质挂。老周，去要个微信？”

    被叫做老周的男生推了推眼镜，笑着摇头：“扬哥你自己去呗。”

    谢扬嗤笑一声，目光却瞟向迟屿：“屿哥，你看呢？你离得近，刚才人家进来，好像还看了你一眼？”

    迟屿正端起啤酒杯，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回头，只是眼皮微抬，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掠过隔壁桌，在棠溪低垂的侧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烟雾从他指间的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他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声音带着被烟酒浸润过的微哑，冷淡又随意：“没兴趣。”

    谢扬撇撇嘴，刚想再调侃两句，隔壁桌的对话却清晰地飘了过来。她们那桌声音不大，但距离实在太近。

    “哎，棠溪，”苏晓晓大大咧咧的声音带着八卦，“你长得这么好看，高中肯定很多人追吧？老实交代，谈过恋爱没？”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棠溪握着筷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感觉到斜后方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像无形的烙铁。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算有吧。但高中忙着学习分了。”   她避重就轻。

    “啊？不会吧！”张悦惊讶，“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理想型什么样的？总有个标准吧？”

    谢扬和老周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另一个男生也饶有兴致地侧了侧耳朵。迟屿夹烟的手指停在半空，烟雾笔直地向上飘着，他整个人似乎都凝滞了，只有耳朵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捕捉着那个方向传来的每一个音节。

    棠溪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的压迫感。她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某种宣告：

    “我啊…喜欢温和一点的，有耐心的，能好好沟通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像是要彻底划清界限，“最讨厌…霸道不讲理，控制欲强，还动不动就冷着脸不理人的那种。太累了。”

    “噗——”   谢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用拳头抵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老周也憋着笑，眼神揶揄地看向迟屿。

    迟屿夹着烟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用力碾过燃烧的烟蒂，猩红的火光在指腹下熄灭，留下一点灼热的刺痛和焦黑的灰烬。他面无表情地将烟蒂按灭在堆满骨碟的烟灰缸里，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下颌线绷得死紧，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刚才那点事不关己的冷淡荡然无存。

    “啧，听见没屿哥？标准答案来了！”谢扬不怕死地低声调侃，“‘温和有耐心’，说的肯定不是你这款！”

    迟屿没理他，只是端起酒杯，将里面剩余的冰啤酒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口那股蹭蹭上窜的邪火。他放下杯子，发出“哐”的一声轻响，猛地站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声音冷硬，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

    油腻狭小的洗手间里，灯光惨白。棠溪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懊恼地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不断拍打着脸颊，试图浇灭心底的燥热和刚才口不择言带来的慌乱。她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那种场合说那些话！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烟草和淡淡酒气的冷冽气息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棠溪的身体瞬间僵住。镜子里，映出迟屿高大的身影。他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和两人骤然变得清晰的呼吸声。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棠溪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镜子里，他的目光沉沉地锁着她，像盯住猎物的鹰隼。

    棠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想去关水龙头。

    “别关。”迟屿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越过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精准地覆在她放在水龙头开关的手背上，将水流开得更大了些。

    冰冷的水流瞬间激得棠溪一颤。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镜子里，他深邃的黑眸紧盯着她慌乱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危险和玩味的弧度。

    “刚才在桌上，”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耳语，内容却让棠溪头皮发麻，“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嗯？”

    他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没有碰她的脸，只是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狎昵意味地，将她颊边一缕被水打湿、黏在皮肤上的头发，轻轻拨开，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她微烫的耳垂和细腻的脸颊肌肤。

    “想看我生气？还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镜中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恶劣的试探，“想…磨磨我？”

    他的触碰和话语，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暧昧的暗示，让棠溪浑身汗毛倒竖，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她想后退，身体却被洗手台和他无形的气场困住。她用力想抽回被他按在水龙头上的手：“放开！我没有！”

    “没有？”迟屿低笑一声，那笑声震动胸腔，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他非但没有放开她按着开关的手，反而就着水流，将她那只沾满了冷水、冰凉微颤的小手，整个包裹进了自己guntang干燥的大掌里。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灼人的温度，完全包裹住她的冰凉。然后，在棠溪惊恐的注视下，他强势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蜷缩的手指，不容拒绝地插进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紧密地用力交扣在一起！

    肌肤相贴，他掌心的guntang和她指尖的冰凉形成强烈的反差。水流还在哗哗作响，冲刷着他们交缠紧扣的手。

    “手这么冷。”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烫得她耳根发麻，声音低沉暧昧，“帮你暖暖。”

    “迟屿！你放开我！我们已经分手了！”棠溪又惊又怒，用力挣扎，手腕被他铁钳般的手指牢牢锁住，纹丝不动。她的挣扎只是让两人十指交扣的手贴得更紧，他掌心guntang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被点燃，充满了无声的角力和令人窒息的张力。水流声是唯一的背景音，掩盖了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镜子里，映出她涨红的脸颊、慌乱羞愤的眼神，和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势在必得和压抑怒火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