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掌嚯3

    她话音刚落，慧妃阮云立刻带着哭腔接口，声音拔高了几分，充满了委屈：“皇上！皇后娘娘句句属实！臣妾好好走着路，这贱婢……这宫女突然就撞过来，还拉扯臣妾的衣袖！”

    “臣妾受惊不小，又气不过她如此无状，才下令略施薄惩的！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她说着，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夏岐铭静静地听着，手指在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笃、笃、笃……那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在贺梦华“公允”的脸上和阮云“委屈”的表情间缓缓移动，心中翻涌着冷笑，暗自猜想着今日这场大戏，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

    最后，那目光的余波，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无声地落在了依旧跪得笔直的宁樱身上。

    她始终低垂着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煎熬。

    夏岐铭的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痛得几乎窒息。他强压下翻涌的怒涛和心疼，缓缓开口：“皇后所言，朕已知晓。”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投向地上跪着的宁樱，眼神深邃复杂。

    “宁樱，并非寻常御前宫女。”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至宁樱面前。那跪着的娇小身影似乎因他的靠近而更加紧绷，头垂得更低。

    夏岐铭的目光在她微肿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那清晰的指痕像烙铁般烫在他的心上。他强忍着滔天的怒意，俯身亲手将宁樱扶了起来。

    宁樱猝不及防，身体还有些发软，被他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她惊惶地抬眼，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有她熟悉的安抚，更有她从未见过的、冰封千里的寒意。

    “早在潜邸之时，宁樱便已侍奉于朕侧。朕登基之后，诸事繁杂，一直未曾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是朕疏忽了。”

    将宁樱置于养心殿便是不想她受今日这种委屈，可是遮遮掩掩并未让她免于纷争，还是让她受了这种苦，这一切都怪自己。

    他于心不忍，看到她颤抖的身影心里如同刀绞。

    贺梦华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夏岐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今日之事，是非曲直，朕自有论断。但宁樱身份既明，便不再是宫女。传朕旨意——”

    “册封宁樱为宁妃！赐居……长春宫主殿！即刻晓谕六宫，着内务府速速打理宫殿，即日迁入！”

    他犹豫了，纠结了，最终还是会是没办法装作平静让心尖上的女人给阮氏这样的泼妇行礼道歉。

    贺梦华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精光，这女人终于从养心殿那铜墙铁壁里挪出来了，成了妃嫔住在后宫里，以后有的是机会拿捏！

    可面上却换上一副“恍然大悟”和“得体”的笑容：“原来如此！臣妾就说这姑娘气质不凡，原是潜邸旧人，皇上情深义重。长春宫位置清幽雅致，极是合宜。臣妾定当命内务府好生布置，恭迎宁妃meimei入主。”

    和皇后的喜意不同，阮云则如遭雷击，脸色“唰”地惨白！宁妃？！长春宫主位？！那个刚刚被她肆意掌嘴的“贱婢”，转眼成了与她平起平坐宁妃？！

    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带着失控的愤懑：“皇上！这不合规矩，宫女册封最先从官女子做起，哪有一下子封妃的！”

    “就算……就算她是潜邸旧人，就算皇上要册封她！可她今日冲撞嫔妃、大不敬是事实！臣妾被她冲撞惊吓，难道就这么算了？宫规何在？臣妾颜面何存？！”

    贺梦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着慧妃作死。这蠢货，皇上的偏私已如此明显，还上赶着触霉头。

    “颜面？”夏岐铭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慧妃，你今日在朕面前，大呼小叫，指摘新册封的妃嫔，毫无体统，目无尊卑，你的颜面，又在哪里？”

    他不再看阮云瞬间惨白的脸，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传朕旨意：慧妃阮云，御前失仪，骄纵跋扈，咆哮无状，毫无妃嫔端庄之德。着，降为昭仪，迁居西六宫‘静思己过’。即日起行，无昭不得出。”

    降为昭仪？！迁居西六宫？！

    阮云彻底懵了，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浑身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岐铭。

    夏岐铭看向依旧被他半揽在臂弯、脸色苍白的宁樱，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宁妃今日受惊了，好生回长春宫歇着。”

    “来福。”

    “奴才在！”来福立刻上前。

    “送宁妃回长春宫后殿安置，立刻传太医诊治！仔细伺候！”

    “嗻！”宫人连忙小心地去搀扶宁樱。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坤宁宫。

    殿内一片死寂。

    贺梦华看着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阮昭容，又看向被搀扶着离开却已身份大变的宁樱，脸上维持着端庄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冷算计。

    她缓缓起身，对着失魂落魄的阮云道：“阮昭仪，皇上旨意已下，回去收拾吧。日后见了宁妃meimei，需记得行礼问安，莫再失了规矩。”   她特意加重了“行礼问安”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