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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普女也会有人喜欢吗(二)

    

阴暗普女也会有人喜欢吗(二)



    最后一线夏末的暑气被教学楼厚重的砖墙隔绝在外,头顶的风扇徒劳地搅动着凝滞的空气。

    你穿着明德统一的夏季校服——纯白T恤,小翻领规规矩矩地贴着锁骨,左胸处缝着蓝色校徽,深蓝色的校裤包裹着纤细的双腿。

    讲台上,班主任吕复挺着他那过早发福的肚子,唾沫星子在早晨八点钟稀薄的阳光里乱溅。

    他手指用力地戳着黑板上方那个挂钟,钟面无情地昭示着:高考倒计时280天。

    “……这不是演习!是你们人生的分水岭!一轮复习已经开始,谁要是还在梦游,跟不上趟,掉队了,别指望有人会停下来等你!”

    吕复的声音带着自以为是的高亢,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你本就紧绷的神经。

    “有些人,别以为现在还能混日子!基础差成那样,再不拼,等着复读都嫌丢人!”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风扇的嗡鸣和他激昂的演说交织。

    所有的头颅都低垂着,像一片被烈日烤蔫的庄稼。

    你的眼皮沉重,每一次眨眼都像在粘稠的胶水里挣扎。

    视野边缘模糊不清,眼睛传来阵阵酸涩的胀痛,那是昨夜熬到凌晨三点的结果——为了啃噬那些天书般的函数题。

    结果呢?

    除了脑子里塞满了一团浆糊和太阳xue突突的钝痛,以及此刻排山倒海的困倦,一无所获。

    你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内侧,指甲陷进皮rou,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勉强驱散了一点睡意。

    目光死死钉在摊开的数学笔记本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公式像嘲讽的脸,对着你无声地咧嘴。

    吕复。

    这个矮胖的男人,顶着年级数学教研组长的头衔,却是你高中生涯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你厌恶他,就像厌恶一块粘在鞋底甩不掉的烂泥。

    高一开学那次月考因为发烧发挥失常,他不由分说地将你钉在“明德之耻”的耻辱柱上,从此便“格外关照”。

    每一次课堂提问,他刻意的点名都像一把悬在你头顶的钝刀,每一次回答不出难题时他嘴角那抹讥诮和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都让你在班级的哄笑声中恨不得钻进地缝。

    是他,亲手把你从一个靠着苦读勉强挤进明德大门的学生,变成了高三十班——这个公认的“关系户”和“吊车尾”集中营——角落里那个被遗忘的失败存在。

    你恨他。

    恨他那副道貌岸然、仿佛为你cao碎了心的虚伪嘴脸。

    恨他轻而易举就毁掉了你本就不多的自信和可能。

    如果有因果报应……你心底无声地翻涌起恶毒的诅咒。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像一声天籁,将你从吕复的魔音灌脑中解救出来。

    你整个人重重地瘫软在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你迫切地想沉入那片短暂的黑暗。

    “温辞。”

    一个声音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你的昏沉。

    你身体一僵,没有抬头。

    “温辞,”数学课代表伍卓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又敲了敲你的桌子,“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死寂。

    你维持着趴伏的姿势。

    十几秒的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血液冲上头顶,又被冰冷的愤怒冻结。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鼓噪、冲撞。

    刚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后!

    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敲打你这块“朽木”了!

    你在心底无声地咆哮,用最肮脏、最恶毒的字眼诅咒着那个办公室里的人。

    最终,你还是缓慢地抬起了头。

    眼底那片淤积的青黑色,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你站起身,像一抹无声的游魂,飘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

    你低着头,一步步挪到那张堆满试卷和教案的办公桌前。

    吕复正慢条斯理地啜饮着他那个掉漆的搪瓷缸里的浓茶,发出“吸溜”一声响。

    “温辞啊,”他放下茶杯,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语重心长,“知道我找你干嘛来的?”

    你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还能干嘛?!

    不就是想再欣赏一次你在他面前无地自容的样子吗!

    不就是想再次确认你这块“朽木”有多不可雕吗!

    你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嘴角那抹假惺惺的“关切”。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安静内向的模样,声音细若蚊蚋:“……不知道。”

    “唉,”吕复长长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发出吱呀的呻吟。

    他肥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马上就一轮复习了,火烧眉毛了!你这个基础啊……”

    他摇着头,“问题很大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懂就问!不要不懂装懂!你平时闷声不响,我还以为你都弄明白了呢,结果呢?看看你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年级倒数!温辞啊,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好?”

    你死死地低着头,视线牢牢钉在他西裤膝盖上那一点没洗干净的油渍上。

    那点污渍在你眼中无限放大,成了他整个人虚伪肮脏的象征。

    愤怒和怨恨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灼烧着你的五脏六腑。

    你想质问他当众的羞辱,想撕破他这副伪善的面具。

    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的软rou里,用尖锐的痛楚提醒自己保持这卑微的沉默。

    终于,吕复似乎说累了,也或许是从你这具沉默的躯壳上再也榨取不到他想要的那种被敬畏或恐惧填满的回应,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行了行了,回去上课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老师再见。”你挤出这句话,声音干涩。

    没等他再开口,你迅速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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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高三十班,属于你的位置在教室最后排,紧挨着那个散发着淡淡酸腐气味的垃圾桶角落。

    你跌回座位,掏出厚厚的语文教材,摊开在桌面上。

    冰凉的封面触感让你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前方不远处,几个女生围成一圈,头碰着头,压抑着兴奋的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扎进你刚刚平复一些的神经。

    她们中间,一部显然违反校规带进来的手机屏幕,正散发着幽幽的光。

    “……看到了吗?群里最新的照片!在篮球场那边,刚打完球,汗湿的头发撩上去,那个侧脸……绝了!”

    “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上学期传得沸沸扬扬的,本人好像一直没承认?”

    “唐萱不是说贺寻跟她表过白?上学期末在艺术楼后面……”

    “得了吧,她的话你也信?贺寻能看上她?脸真大!我看最有可能的还是黛新柔……”

    “对对!上学期艺术节主持搭档,金童玉女不要太养眼!听说学生会那边也是他们俩牵头,配合超默契……”

    “校花配校草,天经地义嘛!看着就赏心悦目……”

    你握着圆珠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用力到泛白。

    拇指下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按压着笔尾的按钮,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急促而焦躁。

    然而,你的脸上却一片沉寂,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摊开的语文书页。

    看吧。

    心底那个冰冷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所有的揣测,都没有错。

    像他那样的人,光芒万丈,众星捧月。

    你算什么?

    一个阴暗角落里发霉的苔藓。

    他此刻对你流露出的那些温柔,那些孩子气的依赖,不过是新鲜感作祟,是少年人一时兴起的玩闹。

    迟早有一天,他会厌倦你这副沉闷、自卑、毫无光彩的样子。

    他会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对你说:“对不起,温辞,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然后,他会像拂去一粒尘埃般,转身走向那些真正与他匹配的人——比如黛新柔那样明媚耀眼的校花,或者任何一个围绕在他身边、同样优秀的女生。

    以他的好人缘和游刃有余的交际能力,或许还能同时拥有好几个……

    真脏。

    你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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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文老师项茹走进教室时,像一缕清风拂过沉闷的沼泽。

    她年轻,穿着得体的米色连衣裙,笑容温婉,眼神清澈。

    她讲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能将那些枯燥的文本讲得生动起来。

    当她偶尔提到明德学生们紧绷的神经和巨大的压力时,那份理解像一道微光,短暂地照亮了你心底的阴霾。

    这是你一天中为数不多能暂时忘记数学、忘记吕复、忘记贺寻……甚至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刻。

    你难得地抬起了头,不再是习惯性的低垂。

    视线追随着项茹的身影,追随着她温婉的侧脸,追随着她在黑板上写下的娟秀板书。

    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教室后排,与你专注的眼神相遇时,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真诚的弧度,对你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暖流注入你冰冷的心脏。

    她看到我了。

    她知道我在认真听。

    她……喜欢我。

    隐秘的喜悦悄悄升起。

    你挺直了背脊,更加专注地投入到那些优美的文字里。

    可惜,下课的铃声毫不留情地斩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你甚至能听到自己心底那声无声的叹息。

    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快得抓不住一丝痕迹。

    几乎是项茹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一个矮胖的身影就踏着铃声的余韵,像一座移动的山丘,堵在了教室门口。

    吕复背着手,踱步到讲台前,毫不客气地占据了那个位置,目光威严地扫视着全班。

    原本因课间到来而稍显松懈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你刚刚挺直的背脊,再次低垂下去。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你的眼睛,也遮住了你眼底翻涌的厌恶和憎恨。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