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真相
第六十四章 真相
午后的图书馆自习区,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长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和油墨的沉静气息。 棠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她的硬皮笔记本和几张采访记录。为了筹备那篇关于“挣脱束缚”的短篇小说,她正在采访几个不同背景的同学,收集素材和灵感。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正局促地坐在她对面,讲述自己如何反抗父母安排的人生道路,选择了热爱的天文专业。 “……所以,我其实很羡慕你,棠溪。”男生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感觉你…好像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而且,你好像…走到哪里都挺引人注目的。” 棠溪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引人注目?她看着笔记本上自己刚刚记录的“挣脱”、“自由”等字眼,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引人注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迟屿强硬地闯入她的生活,毫不避讳地将她拉到他身边开始的。 那个只想安静跳舞的棠溪,早已被迟屿的光环和霸道,推到了聚光灯下,变得无法忽视。这究竟是挣脱了束缚,还是陷入了另一种更耀眼的牢笼? 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穿过一排排书架,落在不远处靠墙的独立阅览桌旁。迟屿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摊着厚厚的竞赛资料。他侧脸对着她,线条冷硬,微微蹙着眉,似乎被难题困扰。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却仿佛在他周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冰墙。 自从那场剧烈的争吵后,他不再主动找她。即使在走廊偶遇,他也只是冷淡地一瞥,仿佛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理所当然的霸道出现在她身边,抢走她的作业本,或是旁若无人地揉她的头发。他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那张英俊的脸上,再没有出现过面对她时特有的带着点少年气的不耐烦或慵懒笑意,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冰霜。 这种刻意的疏离和冰冷的“脸色”,比争吵时的暴怒更让棠溪心头发堵。她默默地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的边缘划动着。 …… 几天后,周一晨会。cao场上站满了蓝白校服的学生,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的凝重。主席台上,教导主任拿着话筒,表情严肃。 “关于前段时间,校园匿名论坛上出现的不当照片贴文事件,”教导主任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cao场,“经过学校技术部门和保卫处的联合调查,现已查明真相!”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 “经查实,发布照片的发帖人,并非之前被指认的迟屿同学。”教导主任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一种拨乱反正的肃然,“其真实身份,是社会闲散人员韩潮!其用于发帖的网络地址,也已锁定并确认无误!” 哗——! cao场上瞬间炸开了锅! “韩潮?!” “卧槽!怎么是他?” “他不是被迟屿打了一顿还留了案底吗?” “这他妈什么情况?” 教导主任抬手示意安静,继续说道:“更为严重的是,在调查过程中,韩潮主动交代,他发布这些照片,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台下高二三班的方向,声音陡然加重: “正是江逾白同学!” “轰!” 这个消息如同在人群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整个cao场彻底沸腾了!无数道震惊、鄙夷、难以置信的目光,瞬间像利箭一样射向脸色惨白、僵立在人群中的江逾白! “江逾白指使韩潮发的?!” “他自己找人拍自己抽烟?然后污蔑迟屿?!” “cao!这他妈什么cao作?!” “太恶心了吧!贼喊捉贼?!” 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愤怒:“据韩潮交代,江逾白同学指使他偷拍照片并发布,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视线,报复迟屿同学之前的冲突,并试图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形象,博取同情!同时,韩潮还交代了一个更为骇人听闻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沉痛:“关于高一下学期,发生在实验中学,针对当时还未转至我校的学生棠溪同学的恶意谣言和sao扰事件,其幕后真正的策划者,也是江逾白同学!” “什么?!!!” “棠溪的事也是他干的?!” “我的天啊……”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比刚才更加巨大!棠溪站在文科班的方阵里,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些曾经如跗骨之蛆般的谣言,那些让她恐惧不安的sao扰……原来,源头竟然是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转学生?! “韩潮供述,江逾白同学当时找到他,以金钱和承诺为诱饵,指使他散播谣言,制造事端。”教导主任的声音冰冷,“究其原因,据韩潮转述江逾白的话:是因为他长期生活在母亲极端高压的控制下,内心压抑扭曲,觉得棠溪同学‘太过美好’,让他感到刺眼和不平衡,所以…想毁掉她!” “哗——!” cao场上爆发出巨大的声浪,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变态!” “心理扭曲!” “太可怕了!这种人居然还是学霸?”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温和!全是装的!” 江逾白彻底完了。他苦心经营的“完美学霸”、“温和受害者”形象,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踩入泥泞。他站在人群中,承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唾弃目光,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脸色灰败如土,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他猛地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文科班方向棠溪那震惊、愤怒、又带着巨大后怕的眼神。 真相,如此丑陋,如此残酷。 …… 午休时间,教学楼顶楼的天台。寒风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 江逾白靠在冰冷的围栏上,背影单薄萧索,脸上还带着cao场被当众揭穿后的灰败和麻木。他听到身后楼梯口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是棠溪。她一步步走上天台,停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警惕。 “对不起。”江逾白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他看着棠溪,镜片后的眼神复杂,有绝望,有悔恨,似乎还有一丝扭曲的解脱。“我知道,这句道歉很廉价。” 棠溪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韩潮说的…基本是真的。”江逾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我妈…你也看到了。从小到大,我没有一点自由,像她精心打造的一个展示品。考多少分,学什么,穿什么,交什么朋友…都要按她的要求来。稍微达不到,就是无尽的指责和惩罚。”他抬起缠着绷带的左手,苦笑着,“你以为这是排球课上扭的?不,这是更早之前…她因为我一次小考没进前十,用戒尺抽的。我受不了的时候,也会自己……”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痛苦和扭曲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确实嫉妒你,棠溪。”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带着一种病态的坦诚,“在实验中学第一次看到你跳舞,那么自由,那么耀眼…像光一样。我觉得刺眼,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你能活得那么肆意?而我只能活在阴影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激动,“所以…当我知道你受伤不能再跳舞的时候,我甚至…有过一瞬间的快意!我觉得我们终于一样了,都残缺了!后来…后来看到迟屿那样护着你,把你捧在手心…我又嫉妒得发疯!我想毁掉你拥有的,想把你也拉进泥潭里…所以,我找了韩潮…” “够了!”棠溪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带着温和面具、如今却露出狰狞内心的少年,只觉得无比恶心和心寒。“江逾白,收起你这套可怜兮兮的忏悔!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你吗?同情你有个控制狂母亲?同情你内心压抑扭曲?” 她向前一步,眼神锐利:“你知不知道,你的嫉妒和恶意,差点真的毁了我?!那些谣言,那些sao扰,让我多少个夜晚睡不着觉?!让我在学校里抬不起头?!你以为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掉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吗?!” 江逾白被她眼中的愤怒和质问逼得后退了一步,脸色更加灰败。 “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有什么用?!”棠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她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没有任何心软。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更加清醒。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带着提醒,更像是一种命令: “别忘了,你和你的母亲,欠迟屿一个公开道歉。” 说完,她不再看江逾白是什么反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台。鞋子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决绝,在空旷的天台上回响,渐行渐远。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江逾白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望着棠溪消失的楼梯口,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公开道歉?向那个他恨之入骨却又彻底将他击垮的迟屿?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靠着冰冷的围栏,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