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昼的无能为力
夏以昼的无能为力
走进病房,黎深收起担忧的神色,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奶奶,收拾好了的话,缴完费拿了药我们就能走了。”他拿起所有单据,带着她和奶奶穿梭在医院的各个部门。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务仿佛是他压抑内心担忧的一种方式,他用最快的速度结账、取药,每一个步骤都准确无误,只想尽快带她离开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回到一个能让她真正放松的环境里去。 终于离开这个被消毒水气味充斥的环境,日落后的空气有一丝淡淡的植物香气。好像这一病,倒让她的感官更灵敏了似的。 “黎深,你闻到没有,好像有点香味。” “嗯,是晚餐的味道。”此时她的肚子适时的发出咕噜声。 “哎呀,虽然也有晚餐的香气,好像还有点花香。” 黎深伸手拿过她肩上的书包,“天气渐暖,前几天学校里的花就开了一些了。” “学校里的花也开了吗?我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现在意识到也不晚,想吃什么?”黎深极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开。 街上飘来鸡公煲、炸鸡、串串、烧烤、火锅、黄焖鸡、汉堡、狼牙土豆、铁板鱿鱼、炸串的味道,似乎来到了医院附近的美食街,她东张西望正在一众美食中纠结,下一秒,目光就被黎深那一张帅脸占据。 黎深将她的头转向另一侧,那边有一家看着就很清淡的粥铺。 “刚离开医院就不遵医嘱了?清淡饮食,你刚刚看的那些都不能吃。” “那个呢?”她指了一下离火锅店不远的一家甜品店,是黎深最爱的那家甜品连锁。 “主治医师自己也很想吃吧。”黎深因为爱吃甜品牙疼,目前已经被牙医严格限制每周甜品摄入量了,本周的甜品额度已经被他用掉了。 “我们互相放水怎么样?”她从兜里掏出那张甜品会员卡,那是为了防止黎深面对限时新品自控力不足,“监守自盗”,被她强烈要求必须交给她保管的会员购物卡。 “哪有公开向医生行贿的。”黎深将那张会员卡放回她的手里,又替她拨了一下有着挡眼睛的头发,“我答应你,下周陪你吃你想吃的任何东西;不仅你现在不能吃这些辛辣油腻刺激的食物,奶奶也不适合吃这些。”黎深凑近她的耳朵,放低了声音。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遵医嘱的。”她将会员卡塞进包里,“奶奶,饿了没,那边有家粥店,我们晚上就简单喝点粥吧。” “你俩去吧,我中午饭吃得晚,还没饿,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收拾,现在屋里还一团糟,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还约了跳广场舞的姐妹出门。” “奶奶,吃饭很快的,吃完了我跟黎深也能跟你一起收拾啊。” 奶奶突然撇了撇嘴,将她拉到身边,“你一会儿好好谢谢小黎,人帮着跑上跑下的,你们俩之前吵架那事,好好跟小黎道个歉,听到没有。”说着拍了拍她的背,大声了些:“奶奶晕车,先走回去,你们给我打包一份就可以了。” 看着面前说悄悄话的一老一小,黎深算是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性子了。也不戳穿,只是接话道:“那奶奶你走回去注意安全,到了给我们说一声,我们吃完就回来。” “好,好。”奶奶又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忘了刚刚说的事。 “想笑就笑吧,憋坏了我可赔不起。”看着黎深快要克制不住的表情,她无奈道。 黎深努力克制,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夸张,一物降一物,今天算是见到了。 “你怎么还真笑啊。” “不是你说我可以笑的嘛?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就是不讲道理,我还有更不讲道理的呢。” 她一手扯着准备往对面粥铺的黎深,另一只手抬起拦住路边的出租车。 “去xx路的王婆粥铺。” 说完,她转头看向窗外。 那家店是她和夏以昼一起发现的宝藏小店,不记得是哪次赶完假期作业,两个人都饿了,又怕在家里弄吃的会吵醒奶奶,两人偷偷溜出来,在便利店随便买了点吃点垫了点,就在街上闲逛,就是那时候发现的这家以晚上营业为主的粥铺。 这家店的鱼片粥味道最好,是为数不多夏以昼亲口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的菜品。 后来他们经常晚上溜到这来喝粥,跟美女老板也算熟悉,得知她是早上起不来才决定以晚餐宵夜为主,本来以为这店开不了多久,没想到误打误撞收获了一批固定食客。老板娘也总是打趣他们兄妹老是大晚上偷偷溜出来。 老板娘一看到她,就想起来那个这两年那个经常隔那么久就一个人出现在店里的大男孩。夏以昼总是放假当天就从天行出发,到了临空总是很晚,那时候他总一个人来喝粥,还有周末他偷偷回来的时候,乘最晚的一班车去天行之前,他总会先来这喝粥。美女老板还问过他怎么一个人吃独食,不带meimei,他只是苦涩地笑笑,借口说时间太晚了,meimei上学太忙了,下次时间早带她一起来。 于是老板自然地招呼她:“咦,小姑娘你好久没来了,上高中特别忙吗?你哥上次还说等哪天时间早带你一起来。” “啊,对,时间特别紧,加上我哥上大学去了,就不太有机会来。”她意外不仅是因为老板还记得她,还因为老板无意中透露的信息——夏以昼好像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喝粥。 “这个帅哥你想吃点什么?”老板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旁边的黎深。 “我跟她一起的,一份鱼片粥,一份南瓜粥,再要一份山药粥打包,山药粥可以等我们吃完了再打包。” “好嘞,一份鱼片粥,一份南瓜粥,一份山药粥打包不着急。”老板熟练地向后厨传话。也极有边界的没有询问他跟那个熟客女孩是什么关系。 老板娘端上两只青花瓷碗。一碗是招牌鱼片粥,热气携着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那是熬出米油的醇厚米香、新鲜鱼片的清甜与一丝姜丝辛辣的完美融合。粥体是温润的奶白色,不见米粒,只余丝滑。极薄的鱼片烫成微微卷曲的玉白色,如花瓣般柔嫩地半隐其间,再以金黄的姜丝与翠绿的葱花点缀,鲜香扑鼻。 另一碗是金灿灿的南瓜粥,蒸腾着温暖朴实的甜香。橙红的南瓜早已熬化,与米粥彻底交融,呈现出一种明亮而温暖的蜜色,质地浓稠绵密,散发着南瓜特有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甘甜味道。 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粥羹浓稠到能挂住勺背,鱼片随之翻滚,若隐若现,那极致的嫩滑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在舌尖融化。她看着碗里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粥,食欲寥寥。脑子里想的是,夏以昼是什么时候一个人来喝粥的呢?是从天行赶回来的晚上?还是某个无眠的夜晚?如果是,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夏以昼,自己好像更不了解他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黎深已经起身。 视线中多了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碗,她看着黎深把那碗南瓜粥推过来,用勺子将金灿灿、甜糯的南瓜舀了一些放到小碗里。 “尝尝这个,”他将自己那碗粥放回原位,然后在她面前坐下,“甜的,会有点胃口。”他声音平静,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建议。 她看着面前那小碗金灿灿的南瓜粥,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沾着些许奶白粥渍的勺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勺子探入那碗纯粹的甜粥里,缓缓地、一圈又一圈地搅动起来。 勺壁上残留的鱼片的咸鲜和姜丝的微辛,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地溶解、扩散进那碗温暖甜蜜的南瓜粥里。 金色的粥羹被划出柔和的漩涡,两种截然不同的滋味在看不见的层面悄然交融。她盯着那旋转的粥面发怔,仿佛能从那蜜色的涟漪中,看到自己同样被搅得一团乱麻的心绪。 而黎深,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平静地喝着他自己那碗南瓜粥,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略显奇怪的小动作。他吃得并不快,动作自然,既没有刻意回避视线,也没有出言询问。他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选择,然后尊重她所有的反应,无论是接受,犹豫,还是像现在这样,似乎在进行一种味蕾之外的、只有她自己明白的探索。 她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意外地发现它混合着两种滋味——应该是勺子上挂着的鱼片粥带来的咸鲜味儿,米粥的绵密醇厚、鱼片的鲜美清甜,与南瓜温暖朴实的甘甜意外地融合,又带着姜葱的些许辛香,从喉咙一路暖进胃里,也暖进心里那处空落落的地方。 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静默地,品尝着面前的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粥羹氤氲出的、复杂而温暖的谷物香气与淡淡烟火气。其他食客的交谈声,老板的招呼声,都影响不了这幅画面,仿佛时间静止在此刻,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面前的粥,和陪自己一起喝粥的这个人。 回到家,她本来是想跟黎深和奶奶一起收拾的,但是夏以昼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了。 她只好抱歉地看了看黎深,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乱跳的心脏冷静一点,“喂,哥?” 夏以昼似乎没有料到她在这一刻接通电话,“喂,我是夏以昼。”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被砂纸磨过,“…怎么样了?”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没事啦,医生都说就是累着了,休息几天就好。哥你别担心。” “别担心?” 夏以昼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痛苦的、压抑不住的爆发,“你让我怎么不担心!都叫救护车了!我**…”他猛地收住,传来一声像是拳头砸在墙面上的响声,刚才的愤怒、后怕都变成了深深的绝望,“……我离你这么远……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难道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夏以昼抬头望着天,今晚没有月亮,乌云遮蔽了天空,他好怀念,好怀念小时候在一起看星星的日子。 “夏以昼!你疯了?”此刻所有的自责痛苦懊悔都因为夏以昼的话化作了无名火,“我除了说别担心我还能说什么?说我很不好说我病得很严重?然后呢?然后你就能从那该死的飞行学院回来了吗?就算你回来了,然后呢?照顾我,等我好了之后又离开?” “对不起……我……”夏以昼意识到自己的指责更为无理。 “你给我闭嘴!我还没说完呢,既然你开了这个头,那我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是谁一声不吭就选择了离家那么远的地方?是不解释突然疏远我?是谁奔向自己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是谁一个人去喝粥还骗老板说因为我上学忙才不和我一起去?”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向电话那头,也扎向她自己。 “你那么聪明那么能干那么无所不能,那你在选择去天行市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吗?没有想过我可能会生病,我可能会不习惯高中生活,我学习上可能会遇到困难,你那么聪明你想过这些吗?你想过奶奶年纪这么大了,一个人照顾我真的可以吗?你想过万一奶奶不舒服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吗?你想过你已经把我宠到没有你不能的地步,就这样走掉我真的能正常生活吗?”她任由自己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痛苦劈头盖脸向夏以昼抛去,她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在借题发挥,但是她真的克制不住。 她太疼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剑指夏以昼,她也知道夏以昼不是超人,他不可能什么都想到,她知道夏以昼也会受伤,但她克制不住。 “你除了在电话那头无能狂怒,除了事后的道歉和自责,你还能做什么?是,你是离得远,你是身不由己!所以呢?我就应该体谅你,应该装作若无其事,应该每次都在你崩溃的时候反过来安慰你‘哥哥我没事’吗?夏以昼,我也会累的!”“我不是……”夏以昼的声音哽住,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你就是!”她打断他,积压的委屈和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我承认,我之前是虚荣心作怪,占有欲过强,老是粘着你要求你这样要求你那样,我是没有分寸,我是不像一个“meimei”,可夏以昼你就像一个“哥哥”了吗?你选择去了天行,你选择了一次次推开我,你选择了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里!然后现在又来怪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夏以昼,这公平吗?!”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证明他还在听。 她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的心脏又开始不适地加速跳动,她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着桌子坐下。刚才的气势消失了,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虚弱。 “哥哥,对不起,我刚刚那些话都是气上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喃喃道,好像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可挽回错事的小孩,“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 她很什么? 很累?很难过?很害怕? 她没能说完。 夏以昼似乎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听筒里传来夏以昼痛苦到极致、几乎破碎的声音:“……对不起……是哥不好……是哥的错……”他语无伦次,只剩下最原始的自责和道歉,“你别生气……你别激动……你身体要紧……我……我挂了……你好好休息……” “嘟…嘟…嘟…” 忙音响起得仓促又狼狈。 他逃了。 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在情绪即将彻底失控、真相即将破土而出的前一刻,这样的克制仿佛成了本能,仿佛只要切断联系,一切就还能保持之前的模样,仿佛钻进自己的茧里,就能保留住那个大家眼里,“正常”的夏以昼。 她握着发烫的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缓缓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房间内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黎深知道这场风暴迟早会来,这也是他必须陪她承受的一部分。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没有月光。 房间里,只剩下她尚未平息的急促呼吸,和一场两败俱伤、却没有答案的争吵过后,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好累,直到手机息屏,房间唯一的光源消失,她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开灯。 天上没有星星,她为自己和夏以昼选择了一种极为痛苦的“天涯共此时”。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她感觉到自己被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轻柔的吻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疲惫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决定放任自己这一次的脆弱。 “黎深,我好像……错得很离谱。” “你很勇敢。” “黎深,我好像……错得很离谱。”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在他的怀里。 黎深没有反驳她,只是更紧地抱了她一下,然后才用他那特有的、冷静却让人安心的声音开口。 “在医学上,有一种常见的术后并发症叫‘伤口积液’或‘皮下脓肿’。”他的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个病例,“有时候,表面的皮肤长得很好,看上去几乎痊愈了,但下面其实已经积累了脓液和坏死的组织。它们被一层薄薄的rou芽组织包裹着,不痛不痒,却会阻止伤口真正愈合,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引发更严重的全身性感染。” 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继续说着。 “处理这种伤口,唯一的办法就是清创。医生必须拿起手术刀,划开那层看似已经愈合的表面,探进去,将所有脓血和坏死物彻底清除干净。这个过程,对患者来说,是第二次创伤,会比第一次更疼,看起来也更残忍。” “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肯定,“只有经过这样彻底的清创,伤口才能从最底部开始,长出新鲜健康的rou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不会再反复的愈合。” “你今天很勇敢,你亲手划开了它。所以现在会觉得特别疼,血流得特别多,这很正常。但这不是‘错得很离谱’,这是治疗的必经之路。” “你很勇敢。”他再一次,无比坚定地重复了这句话。 “我本来想,也许我们可以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坦诚地交流的,而不是隔着电话,口不择言地伤害他。” “你说得对,面对面的交流永远是更好的选择。”黎深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但这就像急救现场。理论上,一个情况稳定的病人应该被平稳地转移到设备齐全的手术室,在最佳环境下进行手术。” 他微微停顿,让她消化这个比喻。 “但现实是,有时病人就倒在一条混乱、狭窄、灯光昏暗的后巷里。大出血不会给你时间等待完美的条件。那时候,一个优秀的医生能做的,就是在当下能拥有的、最不理想的环境里,用可能并不完美但唯一能用的工具,立刻进行压迫止血,争取时间。” “你用已经了当时唯一能用的方式,进行了紧急处理。虽然过程很粗暴,但它确实止住了血,避免了更糟糕的后果。” “所以,不要责怪自己没能选择一个更优雅的场合。你处理了一场危机,这就足够了。” 她侧过身体,回抱住黎深。 他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可这个少年,那么镇定、那么冷静、那么游刃有余的为她下诊断,为她治疗,又在术后宽慰她给她希望。 “黎深,谢谢你。”她的唇贴在黎深的胸口上,强劲有力的心跳和她的声音形成共鸣。 “奶奶可是对你用她当借口的事情很不满,她说她身体硬朗着呢,别说照顾你到高中毕业,就是等到你结婚生小孩,她都一样健康。” “我说的那些话,奶奶都听到了?” “嗯,”黎深拍了拍她因为紧张抓住自己的手,“别想着能瞒着奶奶,也许她才是这个家里最清醒,看得最明白的人。” 黎深适时止住话头,让她自己去思考其中的深意。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虽然给你请了一周假,但等于你能熬夜放飞自我。” “嗯,我记得医嘱。” 黎深一直没有等到她松手。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黎深听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声,“不想我走吗?” 他听到了极其小声的一声嗯。 “这是你家,奶奶她……” “你要是知道奶奶那天给了我什么,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奶奶给了你什么?” “避孕套。” 两人同时笑出声。 被窗帘隔绝在外的夜空,乌云好像被夜风吹走,露出了几颗藏起来的星星。 安静的房间内,黎深平躺在她的床上,被子掖到胸口,旁边,是侧着身体,因为疲惫已经睡着的她。 黎深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又确认了一下被子里跟自己握着的手,他有些舍不得就这样睡去了。 (2025.9.9)